顾嘉荣见状脸色一变,握着驳壳枪的手一扬,枪口挑着的毡帽飞到半空,接着枪口一转,指向了迎面而来的谷神。
“师公!”吴志远大吃一惊,连忙冲过去想要将谷神推向一旁,可已经来不及了。
只在眨眼间,谷神已经到了顾嘉荣眼前,距离他手中的驳壳枪不足一臂之隔。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谷神的身体在空中横着打了一个旋转,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吴志远、张择方和于一粟连忙冲过去,想要查看谷神是否受伤。
谷神神色凝重,慢慢回头看着对面的顾嘉荣,缓缓举起了右手,脸上渐渐露出神秘的微笑。
众人一看,只见谷神食指和大拇指之间捏着一枚亮晶晶的东西,竟是一枚弹头!
原来方才顾嘉荣那一枪非但没有打中谷神,反而被他抓住了弹头。子弹出膛后的速度有多快?还没有人能说得出来,但谷神能将出膛的弹头抓住,其速度之快,却令所有人惊骇不已!
于一粟见状一拍大腿,埋怨道:“师父你要抓便抓嘛,搞那么些花哨动作,害得我们担惊受怕。”
谷神回头瞪了于一粟一眼,在这种场合,他刻意要表现出自己的威严和风范,这种事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做过了。
所有青帮弟子全都震惊在当场,反应过来的人开始连连后退。
顾嘉荣自然也吃惊不小,但仍强忍镇定,高声道:“大家不要惊慌,茅山道士擅长障眼法,我不信这一枪他还能接得住!”话音未落,对准谷神又开了一枪。
“不自量力!”谷神冷喝一声,右手一甩,将手中的弹头向顾嘉荣扔了出去。
只听得极细微的“铮”的一声金属相击声,谷神扔出的弹头跟顾嘉荣枪口射出的弹头撞了一起,同时掉落在地面的青石板上。
能做到如此地步,谷神扔出的弹头非得跟顾嘉荣枪出的弹头相撞的力量、角度分毫不差才行。
顾嘉荣脸上变色,转身抢过身旁一名青帮弟子手中的冲锋枪,端正了就要准备开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志远快速冲了过去,桃木剑已然在手,手起剑落,“啪”的一声打在顾嘉荣的手背上,顾嘉荣吃痛不已,手上力道一松,冲锋枪掉在了地上。
吴志远剑身上移,剑尖向前一送,恰好顶在了顾嘉荣的喉咙上。
“姓顾的,你太放肆了!”吴志远怒道,“杜月笙在哪里?叫他出来!”
顾嘉荣斜眼看着面前的桃木剑,冷哼道:“杜先生是做大事的人,没工夫跟你闲扯!”
吴志远再如何仁慈,此时也已是杀心顿起,怒道:“你不说,我就先取了你的狗命,以祭棚户区那些穷人在天之灵!”话音一落,手中桃木剑就要向前刺去。
就在这时,一众青帮弟子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道:“剑下留人!”
众青帮弟子纷纷看向身后,继而让开一条通道,一个人拨动人群,从通道中走了出来。
“杜先生,杜先生……”众青帮弟子纷纷称呼道。
此人长衫袭地,一身文人打扮,正是杜月笙!
顾嘉荣看到杜月笙,脸色顿时变得刷白,竟连一声招呼都不敢打了。
见杜月笙从人群中走出,吴志远心中百味杂陈,说道:“你终于肯站出来了!”
“大哥!”杜月笙开口叫道。
“不要叫我大哥!”吴志远狂怒道,“你我已经恩断义绝,不再有任何关系!”
杜月笙急道:“大哥,你听我解释!”
吴志远收回桃木剑,用木剑一指在场的一众青帮弟子,怒道:“还需要解释吗?刚才顾嘉荣已经解释得非常清楚了!”
杜月笙闻言看向顾嘉荣,脸上第一次有了怒容,他夺过旁边一名青帮弟子手中的驳壳枪,骂道:“都是你闯下的祸!”说着,对着顾嘉荣的膝盖“砰砰”连开两枪。
顾嘉荣两膝的膝盖骨顿时破碎,两腿不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继而捂着膝盖在地上翻滚。
这一幕虽然惨烈,却没有人阻止。
杜月笙一脸愧疚道:“大哥,请你一定要相信……”
“我就是太相信你了!”吴志远打断杜月笙的话,怒道,“我就是太相信你的为人,所以才会落得被你青帮弟子不断暗算、追杀,甚至杀到了我们茅山派!”
杜月笙心中似乎有些急躁,但仍语气平和道:“大哥,你给我个机会……”
“我说过不要叫我大哥!”吴志远义愤填膺,再次打断杜月笙的话。
杜月笙急了,两手抓头,抬高声调几近吼叫道:“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第九百六十六章 道法自然
吴志远冷冷的看着杜月笙,这次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杜月笙长吸一口气,郑重说道:“大哥,你要相信我,这所有的事从头到尾我都毫不知情,如果不是今天我发现青帮门徒突然少了这么多人,我都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当我查到是顾嘉荣带了这二百多门徒离开上海追到茅山时,我立马就从上海赶了过来。还有你在上海的那些遭遇,还有……”
说着,杜月笙看向盛晚香,说道,“这位盛姑娘的遭遇,还有闸北棚户区那些无辜穷人的遭遇,我真的真的毫不知情!我若知道,又怎么会容顾嘉荣胡作非为?!我杜月笙对天发誓,如果我上面所说的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善终!”说完这些话,杜月笙一脸期待的神色看着吴志远,渴盼着他的相信和原谅。
吴志远冷冷的说道:“你少在这儿假惺惺,你做的这一切无非是要除掉我这个眼中钉,好安安稳稳的做你的烟土买卖,搜刮钱财,发展势力,实现你雄霸上海滩的野心!如今阴谋败落就想推得一干二净,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那个当初你在青岛时认识的无知小子了,你蒙骗不了我!”
听到吴志远这番话,杜月笙脸上尽显失望的神色,他缓缓闭上眼,两眼眼角竟有泪珠滚落下来。半晌过后,他开始慢慢地、不断地点着头,没有再看吴志远一眼,而是失落的转过身去,从身后的人群中穿过。
众青帮弟子互相对望着,乱了阵脚,见老大已经走了,便纷纷开始转身向正门外走去,前面几人将倒在地上的顾嘉荣架了起来,亦步亦趋的跟着人群走出了茅山道院的正门,而杜月笙的背影,也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看着青帮帮众远去的背影,吴志远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一个声音不断地在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错怪他了?我是不是真的错怪他了?”
张择方似是猜透了吴志远的心事,走上前来,拍了拍的肩头,安慰道:“志远,道法自然,皆是缘分,一切随缘吧。”
吴志远虽然没有深入去体会师父的话,但却隐隐参透了个中深意,他点点头,怔怔的看着正门外下山远去的人影……
一场业已剑拔弩张的恶斗,就这样无形之中被化解了。
众人返回三清殿时,天色将暮。
吴志远、月影抚仙和盛晚香收拾行装,准备即刻下山,将李雪莹的尸身送到玲珑山寨,月影抚仙和李雪莹的父母双亲都在山寨之中,吴志远认为不应该将李雪莹的尸身就这样在茅山脚下草草埋葬,应该送还她的父母,才能入土为安。
张择方本想挽留吴志远再住些时日,但经历了这场变故,加上李雪莹的后事不容耽搁,所以便没有再挽留。
日落西山之时,晚霞染红了天际。
谷神和张择方、于一粟及众茅山弟子将吴志远等人送出了山门,张择方安排了两名茅山弟子用担架抬着李雪莹的尸身,帮吴志远送下山。
临别之际,吴志远真情涌动,竟有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
转身向师公师父作别时,吴志远突然心中悟到了什么,向谷神和张择方请求道:“师公、师父,莹莹的后事处理完毕之后,我想回到茅山,正式成为茅山弟子。”
此话一出,月影抚仙和盛晚香脸色均是大变,两人均未想到吴志远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只一刹那间,两人的眼眶中同时涌上了泪水,擎在眼眶里打转。
面对吴志远的突然请求,张择方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身旁的谷神。
谷神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一脸正色的说道:“茅山不是你的久住之地,你还是随那两位姑娘去吧。”
吴志远张了张口,想要再说什么,谷神一摆手,说道:“只要心在茅山,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你也是茅山弟子。”
听到谷神这番话,吴志远顿时热泪盈眶,他跪下来,郑重的向谷神和张择方拜了三拜,然后带着月影抚仙和盛晚香一起向山下走去……
五年后,一个夏日,抚仙湖畔。
微风拂面,杨柳依依,抚仙湖面波光粼粼,水域广阔,却无波浪撞击之声,好一番安详和谐的景色。
一个人躺在岸边柳荫下的草地上,翘着二郎腿,脸上盖着一面斗笠。他脚下不远处的青石旁放着一个鱼篓,青石上压着一根鱼竿,鱼线漂在水中,随着波纹微微摆动,却没有鱼浮。
虽是盛夏,但抚仙湖畔微风清凉,阳光丝毫不晒,那人蒙着斗笠,毫不在意鱼儿有没有上钩,似乎睡得十分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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