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烟给医院打电话,确定老妈无恙,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个老爸啊差点吓死她了。
不一会儿,宋宇文又拨来电话,问有没有给医院打电话。
“打了,是我爸吓唬我的。”
“没事就好……对了,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我想跟你聊聊,子欣她……”宋宇文欲言又止。
“她怎么了?”
“见面说吧,好吗?”
宋宇文说他在前进路的洪泽庙,让古小烟带些啤酒过去。古小烟不晓得那个地方,宋宇文便让她把电话给司机接听,司机接完后笑道:“你算是坐对车了,那个地方确实很少人知道,幸好我住在那一带。对了,三更半夜的你们跑到洪泽庙做什么?那里快拆了。”
约摸半小时,出租车停在一条巷子口,司机告诉古小烟,往前走两百米就到了。
幸好巷子里有路灯,而且今夜圆月高挂、星光璀璨,否则古小烟可没有胆子独自走这样一条偏僻、幽静的巷子。她也不禁暗暗纳闷,宋宇文干吗约她来这里?
很快,洪泽庙到了。
果然似即将拆迁,只剩一尊佛像立于正中。因为长期无人打扫,庙里布满尘埃,垃圾遍地,墙角还半倒着一尊泥像,也不知是哪路神仙。
宋宇文早巳到了,他在佛像旁席地而坐,身前放着几个啤酒罐,还有一盏照明灯,醉眼蒙眬地从身下拽出几张报纸,让古小烟垫着坐:“真不好意思,这么晚约你出来。”
古小烟盘腿而坐,笑道:“你已经喝了不少,还让我带酒过来?”
宋宇文扑哧笑了,打开一罐酒,自顾地喝起来。
环顾四周,古小烟摸摸胳膊:“怎么想到来这里?阴森森的。”
“我小时候住在这附近,我妈妈信佛,她经常跟我说,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不要憋在心里,只要跟菩萨说……喏,就是他。”宋宇文侧身指了指佛像,继续说道,“只要跟菩萨说出来,心里就舒坦些。以前这里香火很旺,可惜啊,即将拆迁了,现在这般荒凉,物事人非……”
古小烟从未见过宋宇文如此悲伤的一面,难道是胡子欣跟他摊牌了?古小烟打开一罐啤酒,跟宋宇文对碰着,说今晚不醉不归。
宋宇文点头称好,接着又伤感地问:“小烟,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做得不够好?”
古小烟认真而肯定地说:“我发誓,这个世上除了你,再也不会有人对胡子欣那么好了。”
“也许我们是有缘无分吧。”
“那倒未必,毕竟你们曾经交往过,有过一段开心的回忆,所谓人心是肉长的,我相信子欣迟早会明白你的心意。你不是也曾经说过吗,只要她一天不结婚,你就不会放弃。”
“没用了,她如此铁石心肠,不是有句话这样说吗——当一个人不再爱你,你哭是错、笑是错、活着是错、死了也是错。没用了,真的没用了。”宋宇文痛苦万分地摇着头。
“你别这么悲观……”看到宋宇文这样,古小烟的心里也难受。
“不说这些了,谢谢你陪我喝酒。”宋宇文跟古小烟对碰一下,喝了一口酒,然后打开手机,说是放些音乐来听,是一首张宇的《趁早》。
寂静的夜,伤感的旋律回荡在四周——
到后采才发现爱你是一种习惯
我学会和你说一样的谎
你总是要我在你身旁
说幸福该是什么模样
你给我的天堂,其实是一片荒凉
要是我早可以和你一刀两断
我们就不必在爱里勉强
可是我真的不够勇敢
总为你忐忑,为你心软
毕竟想爱一场,不要谁心里带着伤
我可以永远笑着扮演你的配角
在你的背后自己煎熬
如果你不想要,想退出要趁旱,我没有非要一起到老
我可以不问感觉继续为爱讨好
冷眼地看着你的骄傲
若有情太难了,想别恋要趁早,就算迷恋你的拥抱
忘了就好
……
当张宇唱到那句“我可以永远笑着扮演你的配角,在你的背后自己煎熬”,宋宇文掩面大哭起来,把古小烟吓了一跳,同时也心痛不已。若不是用情至深,一个大男人岂会在她面前哭得如此肝肠寸断?
古小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关掉音乐,因为人在伤心时,再听着伤感的音乐,容易把自己带入曲中,以至于更加伤心。但没想到宋宇文忽然对她凶吼:“不许关!”再次打开音乐,自顾自地哭着。
古小烟还是头一次见宋宇文发脾气。印象中,宋宇文是个脾气好得不能再好的人,此时此刻的言行举止,恐怕是胡子欣令他伤透了心、伤透了魂。
想到失踪的祁丽丽、卧轨的朱珠,再听着这般伤感的音乐,以及宋宇文断断续续的哭声,古小烟不禁湿了眼眶。
这首歌连续放了三遍,宋宇文才止住哭,并向古小烟道歉。
古小烟掏出纸巾递给他,说没事,有时候哭出来会好受些。
宋宇文吸吸鼻子,继续喝酒,喝完一罐又开了一罐,古小烟没阻止,就让他醉倒吧。
醉倒了可以忘记所有烦恼与悲伤,可以无忧无虑。
半晌,宋宇文打了个酒嗝,悠悠地说:“她想整容,不想做她自己了。”
古小烟差点儿喷酒,整容?
宋宇文无奈地笑道:“她说有个导演准备捧她,只要她整容成张柏芝的样子,必定大红大紫,还能进军好莱坞。”
“这种鬼话她也相信?”
“相信,而且深信不疑。”
“真是服了,就算整容成张柏芝的样子也不可能变成她、取代她,更别提大红大紫了,我看那个导演也不是什么好鸟,你劝过子欣吗?”
“劝过,但她根本不听我的。来,喝酒吧。”宋宇文拿起酒猛灌着。
“回头我说说她,好好地整什么容啊,做她自己不好么?”
“没用的,她不会听你的。我真的不想看到她继续那样,我一直努力,希望她步上正轨,可是她……”宋宇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已经喝红了眼,口齿不清,“她总以为别人瞧不起她,嫌弃她出身不好,嫌弃她是农村人,嫌弃她在酒吧跳钢管舞,其实谁会这么想呢?自始至终,我对她的感情变过吗?可是她待我如何,我真的那么不如小杜吗?”宋宇文站起身,将满肚子怨气发泄在旁边的垃圾上,用脚一顿乱踢,险些摔倒。
古小烟想上前搀扶,宋宇文却推开了她:“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是个可怜虫,其实你们都错了,总有一天你们会对我刮目相看,我再也不想看到她的冷傲,再也不想这样混混噩噩。”
宋宇文把怒气撒在墙角那尊半倒的泥像身上,对它狂踢乱打:“凭什么我不如小杜?他那么好,为什么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藏起来,做缩头乌龟?我对你这么好。你却视而不见?从现在开始,我发誓,我再也不会任你摆布,再也不做小丑。”
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尊泥像终于承受不住摧残爆裂了,而宋宇文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竟然跳到泥像身上,继续使劲跺,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气发泄出来。
跳了几下,他惊呼一声,整个人跌倒在地,似在一瞬间清醒了,连声颤道:“小烟,快把照明灯拿来。”
怎么回事?古小烟脊背发凉了,因为她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没错,是尸体的气味。
——自那尊裂开的泥像身上弥漫出来。
4
张青百无聊赖、困顿不堪地蹲在树底下。被洪泽庙里那具做成泥像的女尸折腾了一宿,早上又被罗天派来这里守快递员,此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还丝毫不见快递员的影子。
疲困交集的他,为了不让自己打瞌睡,唯有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半晌,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快递员停在不远处。
张青赶紧扔掉烟头,两手插进裤兜,吹着口哨向他走去,自他身边经过后,装作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问:“您是快递公司的?”
快递员正准备打电话,听到张青询问,便抬头说:“是。”
“麻烦您看下有没有找家的快递,305室的余婷,她是我姐姐。”
“有有有,我正要打电话呢。”快递员将手中的包裹交给张青,并掏出笔让他签名收件。
张青签完后把回执单给他,继续问:“对了,有没有快递单?我下午要寄东西……”
拿到快递单,张青不由得打了个响指,朝不远处的小刘点点头,然后拨通莫涛的电话:“已拿到东西了,你现在挂号,排到你时给我打电话,响一声挂断,我就知道了。”
身在康泰诊所的莫涛说了句“收到”便挂断电话。她跟张青一样,也是从早上等到现在,疲惫不堪,此时获知张青已经拿到东西,她的疲惫感顿时烟消云散,快步走向挂号窗口,挂了心理科——专家华斯比。
与此同时,张青拨通快递单上寄件人的电话:“请问是王小姐吗?我是中通快递的,你有个包裹,我想问问你的详细地址在哪里?因为上面地址不详……哦哦,好的,你下午在家吧,我晚点儿给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