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又出事了。”
夏朗仿佛受到了电击般,立刻站了起来。
案发地点在3540家属院,这里以前属于兵工厂,后来成了民营的被服厂。90年代末,工厂倒闭,这里的建筑也成为了老式的小区。从这里往北走不远,就能到达距离离火市最近的海边。和前两次案发地点一样,位于小区15号楼的2单元602室。
夏朗赶到这里的时候,从五楼到六楼是一路挤上来的,围观的人太多了。警戒线外维持秩序的警察累得一脑门儿的汗,最后不得不摘下大檐帽扇着风。夏朗掀开了警戒线钻了进去,进入屋子后,看到了仰面躺在瓷砖地板上的女人。
“死者是这里的住户,狄庆莲,今年三十四岁,未婚。”
“叶理呢?”
“正在路上。”韩笑说道,“大早晨地就碰到了这事,大家都在往这边赶。”
“尸体是谁发现的?”
韩笑指了一下卧室里。走进去,发现一个中年女人坐在那里,浑身打着哆嗦,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她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蓝色的工作服,黄色的帽子拿在了手里打着颤,头发胡乱地扎在了脑后。
夏朗看到了工作服上的字,是某家牛奶公司。
“夏阿姨,这是我们市局的刑侦支队长夏朗,有什么话你就和他说好了。”曹妤是个女孩儿,亲和力很强。
这个被称为夏阿姨的女人抬头看着夏朗,从她的眼神中,夏朗读出了恐惧、不安、后怕、紧张等多种情绪。“好巧啊,你姓夏,我也姓夏。”这样的开场白,夏朗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他只是想让被询问人放轻松一些。
夏阿姨看了一眼夏朗,犹豫了许久,才慢慢说道:“我……我每天都来这里送牛奶。狄庆莲都是开门来接,今天我敲了敲门……这门就自己开了,我推开门还叫了她一声呢,没想到……没想到就看到她……”她不敢说下去了,浑身哆嗦着,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狄庆莲平时和什么人来往比较密切?”
“我平时不住这里,和狄庆莲认识,也是因为每天都来她这里送牛奶。我……我不知道。”
夏朗让曹妤负责笔录,自己则出门想要简单看一下尸体。虽然不是法医专业,但是这一行浸泡得久了,夏朗也能依稀看出些什么来。
“怎么样?”
夏朗正蹲在尸体旁边看着,忽然听到了叶理的声音,抬头一看,他正站在自己面前换着白大褂。
夏朗站起来:“还是你来吧,我最多只能看出死者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八个小时。”
叶理戴上了白手套,招呼助手过来。两人蹲在尸体旁边进行逐步尸检。
而痕检科的老李也很快有了收获,在顶楼的天台上发现了一枚脚印。李忠柳皱着眉头:“一看这脚印就知道是犯下前两件案子的那小子,哎,你们取模的时候小心点儿。”
最后忙了一上午的时间,叶理通过初步尸检的伤口、死亡时间等,断定和之前两件案子有关;李忠柳也通过专业的技术手段锁定了案犯为同一人;夏朗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可问题是,大家都知道凶手是同一人,但偏偏这小子就像是泥牛入海,一点儿音信都没有。
初步现场取证的工作已经完成,大家陆续撤走了,毕竟回局里肯定还要开个会议。估计会上还得忍受付如丞的斥责。夏朗也带着刑侦支队准备撤离现场,可就在这时候,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不顾警戒线外警察的阻拦,大声喊着:“阿莲,阿莲啊!”是南方口音。
“怎么回事?”夏朗走过去问道。
“警官,警察大哥,求求你告诉我,阿莲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男人的情绪很激动,一把抓住了夏朗的衣襟,哭喊着问道。
“喂,别动手,你先别激动,快松开,松开手!”旁边的几个警察急忙冲上来拉开了他。
他恸哭道:“阿莲,阿莲啊!”
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安抚住了这人的情绪。而从随后的询问中,警方也得知了他的身份:袁帅杰,广东人,在离火市的某保险公司担任保险销售。在两个月前,因为工作原因,他和死者狄庆莲相识,发展成了情侣关系。本来两人还商量着下个月搬到袁帅杰的家中一起住,这套房就租出去,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一说起这些事情,袁帅杰很是懊悔地说道:“都怪我,都怪我啊!我让她这个月就搬过来了,我……我要是能坚持一下就好了!”他一边后悔地大哭,一边狠命捶着自己的脑袋。
“夏队,这些物证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带回去了。”证物组的同事走过来,抱着装满证物袋的箱子说道。
夏朗拿过来,让袁帅杰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他既然是死者狄庆莲的男朋友,肯定知道更多的情况。
袁帅杰只是瞄了一眼,眼神却盯住了,良久之后,他抬起头来问了一句:“手机呢?我前天刚送给她一款手机。”
夏朗心下一沉,问同事:“有没有看到手机?”
同事摇了摇头:“只发现了一条手机的充电器,没有看到手机。”
前两件案子,现场没有任何的财物遗失,而且狄庆莲的手机一定会随身携带,为什么会没有呢,难道被犯罪嫌疑人拿走了吗?
而负责现场搜查的警察也反映了相关情况:现场没有发现被翻动的痕迹,死者的钱包、首饰等值钱的物品都存在,独独少了一部手机。而袁帅杰也反映,昨晚11点还和狄庆莲通过话,当时手机还在她手中,并且她也提到了自己在家。看来,手机可能是真的被凶手拿走了。
为什么……凶手为什么会对手机情有独钟呢?夏朗陷入了沉思中。
第二十一章 火车
袁帅杰所送给女友的这部手机,市场价近万元,现在卖出七八千也不成问题。夏朗先用手机浏览了一下几个二手交易的APP,上面并没有相关信息。按照之前对犯罪嫌疑人的刻画,这种人也不大可能在网上售卖这种物品,唯一可能的去向应该在收售手机的店面、典当行这些地方。
又是一起命案,消息传来,离火市再次处于了舆论的风口浪尖。连续五起案子,除了前两起案件外,三名受害人相继死亡。警方的压力可想而知。在案情分析会上,付如丞的脸上始终笼罩着一朵愁云。这并非他改了脾气,不骂人了。大家都明白,副局长陷入了极大的烦恼之中,他已经没有心情去骂了。或许,这位从事了近四十年刑侦工作的老局长,已经气愤到了极点。
其实这种感觉对于与会的每个人来说,压力更大,好似无形中背负着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当会议结束,付如丞起身走出会议室后,夏朗听到大家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距离新年也不过只有几天时间了,夏朗倒没有叹气,只是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往外走。
“夏队……”曹妤叫了一声,但他似乎并没有听到。
当曹妤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夏朗的身影。小姑娘在心里猜测着,队长去了哪里。
夏朗独自一人来到了花鸟鱼虫市场,南边的福隆街上,已经被买年货的人占满了。一眼望过去,红彤彤的一大片,看上去很有年味儿。有卖春联的、卖红灯笼的、卖兔爷的……似乎整个离火市的年味儿全都集中在了这个宽不足十米、长不足千米的小街上。
半个小时后,在一家维修手机店的门口,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倚在门框上翻看着手里的手机,对站在面前的那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说道:“八十。”
“啥?”中年男人一听就急了,“我用了还不到一年呢,买的时候两千多呢!”
年轻人轻笑一声:“就这价格。”
“你多少再添点儿。”
年轻人摇了摇头:“大哥,这不是买房。现在除了房子,你买什么不是赔啊?甭说一部手机了,就连汽车现在都这样,买到手就赔。您不会把这个当成金融投资了吧?”
中年男人又羞又气,感觉受到了侮辱似的,一把从年轻人手里夺过手机:“我……我不卖了,不卖了!”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年轻人却不以为然,还说了一句风凉话:“慢走,不走啊!”他转头来看看坐在店里的人:“我说夏队啊,我给您倒杯茶。”
夏朗摆了两下手,示意不必,他笑了两声说道:“行啊,没想到你做生意这么厉害。”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瞧您说的,我这也是混口饭吃。你可不知道这一行水有多深,不得不防着,对不对?”
夏朗只是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年轻人继续说道:“要说每年到这时候,是我们最忙的时候。谁过年不需要钱啊?有一些农民工被拖欠工资,没钱回家过年,那当然是能卖什么卖什么啦。”
夏朗翘着二郎腿:“好了,我就听你一句实话,到底有没有?”
“肯定没有啊!”年轻人恨不得指天发誓了,“我进去过,在里面的日子想都不敢想了。收赃物,我除非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