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放心吧您!”老板回应了一声。
岳兴邦端起了面前的一杯啤酒,一扬脖,一饮而尽,他“哈”了一声,问道:“查得怎么样了?”他又去开另一瓶啤酒。
夏朗直言:“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了六个!”
听到这句话,岳兴邦开酒瓶的动作忽然僵住了。他冷笑一声:“有证据了吗?”
夏朗没有说话。
这时,刚烤好的肉串拿上来了。“吃吧,别愣着了。”岳兴邦自己摸出了一支香烟点上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熏到了眼睛,他的眼眶红红的。
“师父……”
“吃饭。”岳兴邦打断了夏朗想要说的话。
两人一起吃着饭菜,这期间谁都没有说话。岳兴邦吃饭很香,大口大口的,速度也很快,像是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而夏朗的动作很慢,他什么胃口都没有,这些盐大油重的饭菜,他完全尝不出味道来。
他想起了在警校的那段日子,岳兴邦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照,就像是父亲一样。在夏朗的心中,岳兴邦就是自己的榜样,这位刑侦专家年轻的时候破了那么多的案子,多大多难的事到了岳兴邦手里都能迎刃而解。曾几何时,夏朗也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达到岳兴邦的高度。可是现在,他却要亲手推翻岳兴邦当年侦破的案子。
两瓶酒下肚了,岳兴邦的脸色通红,他说道:“十八年前,多风光啊!破了这件案子,就感觉自己了不得了!领奖、作报告、表彰大会,我是一样没落啊!”
“师父……”
“听我说,我知道,我老了。我不可能一辈子穿着这身皮。”说着,他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纸拍在了桌上。夏朗看着这张折成四方的纸,不知所措。岳兴邦挥了挥手,让他拿去看。夏朗这才拿过来,打开一看,顿时愕然:“师父……你要辞职?!”
“嗯,我这几天想了好久。我不想承认我犯了错误,但是我不适合再穿着这身警服了,我不配啊,我不配啊!”说到动情处,岳兴邦老泪纵横,旁边吃饭的客人们无不侧目。
夏朗心中更是难受,这件案子他是为了陈妙言才查的,可如果揭开了真相,那就等于是打岳兴邦的耳光。他曾经也有过举棋不定的时候,也有过迷惘彷徨。一边是自己挚爱的女友,一边是培养自己成才的恩师,他甚至恨不得撕裂自己。哪怕自己死了,也好过这样两头为难。
但是随着案子一步步的调查,夏朗也逐渐想明白了,无论是陈妙言还是岳兴邦,都可以先抛在一边。他首先是一个警察,侦破案件真相,揪出幕后真凶,这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这一点,无论是陈妙言还是岳兴邦,都是无法左右他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夏朗的心情也多少得到了缓解。
岳兴邦喝醉了,喝得大醉。夏朗驱车将他送回了公寓,师娘看到岳兴邦喝成这样,还以为是老头儿高兴呢。夏朗没有多说什么,他随后就去了东胜区医院。
根据之前的调查结果,成岩小学的保安臧克迪正是在这里。这件案子调查的也有一段时间了,夏朗也接触了不少与此案有关的人。但是臧克迪是他介入案件以来遇到的最年轻的一个,今年刚三十八岁。
只是,此时的臧克迪面如白纸,身体瘦得像一把柴,一米七多的身高估计体重也就是一百出头。骨头架子上包了一层皮,脸无二两肉。他看到夏朗的时候,目光中也没有些许的光彩了。旁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正在悄悄地抹眼泪。
臧克迪对夏朗无力地一笑:“尿毒症,估计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他让夏朗坐下来。臧克迪的老婆见有事要谈,就先出去了。
夏朗叹了口气,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臧克迪幽幽说道:“那时候,我刚18岁,就去了成岩小学那里当保安,家里穷,上不起学,我只能这样了。说起那件事情来,我一开始不敢相信啊!这些人都是学校里的老师,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臧大哥,你是学校里的保安,一天24小时要在学校里巡逻的,有没有发现过什么?”
臧克迪听到这句话,眼神中有点儿躲闪,说道:“我只是一个小保安,能发现什么啊?你们警察后来也去学校了,那巡逻的次数比我还勤呢。”
而正在这时候,病房的门推开了,一个身形瘦削的人站在了门口的位置,这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套灰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金色的领带,背头油亮。
臧克迪看到这人后愣了一下。
夏朗回头望去。
这人讪讪一笑:“不好意思,走错房间了。”然后就出去了。
第三十九章 这妹子除了我,没人敢碰!
从臧克迪这里仍旧没有任何的线索,但是夏朗总觉得臧克迪像是故意隐瞒什么,他在回答一些关键问题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夏朗认为是自己想多了。成岩小学倒闭后,原来的教职工及其他的工作人员顿作鸟兽散。有的人去别的学校做了老师,有的人做了生意……他只是按照惯例查了一下臧克迪的工作单位,却没想到有了大发现。
臧克迪文化水平不高,从成岩小学离开后在家赋闲了两年,随后在一家健身器材厂上班。这家工厂的规模不小,与国外多家企业都有合作。夏朗也曾经在媒体上见到过很多次这家厂子的大名。不过,最令夏朗意外的是,这家企业的投资人,名字叫钱帅,是当年成岩小学的语文组组长!
夏朗大为惊骇,他马上开始调查钱帅此人:钱帅,今年四十六岁,离火市人。原本是离火市教育学院师范专业毕业,大专学历。后来进入了子弟小学工作。两年后,来到了成岩小学教学。成岩小学倒闭后,他投身商场,趁着房地产兴起的阶段,挣到了第一桶金,然后又开了这家健身器材厂。现在是一名不大不小的民营企业家了。
夏朗将这一情况告知了陈妙言,陈妙言说道:“会不会钱帅和臧克迪关系很好,所以才帮他的,让他进入了厂子里工作?”
夏朗轻轻摇了摇头:“我在问臧克迪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回避着我。我留了个心眼儿,派人查了一下他的入院缴费。尿毒症是要花大钱的,住院开销肯定少不了,臧克迪只是一个保安,家境一般怎么能承担得起呢?我这一查,还真有点儿收获,最后你猜怎么着?”
“给他交治疗费和住院费的是钱帅!”陈妙言冰雪聪明,一下子就猜中了。
“真不愧是我女朋友!”夏朗由衷地称赞她,“钱帅和臧克迪的私交再好也不应该是这样。一个是老师,一个是保安;后来一个是厂长,一个是保安。两人的差距太大了。如果钱帅真的是出于私交方面肯拿出这么多钱来帮助臧克迪,那么也不会安排臧克迪只当一个保安了!”
陈妙言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我们现在就去找钱帅!”
两人到了厂子里。厂区规模不小,可是在厂长办公室却没有见到钱帅。秘书对二人说道,上午来了一个电话,钱厂长就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夏朗问道:“钱厂长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秘书摇了摇头:“我也正在找,下午有一个重要的会议等着他呢!”“打过电话了吗?”
“当然打过了,但是一直没有人接听。”
夏朗心下一沉,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陈妙言问道:“会不会已经潜逃了?”
夏朗说道:“现在不好说。”他马上让保安部调出了监控视频。视频中显示,在上午的十点四十分左右,厂长钱帅开着他那辆捷豹轿车离开了厂子里。向着东胜区的方向驶去了。
夏朗随后又询问了保安部经理,臧克迪和钱帅的关系怎么样。
保安部经理摩挲着下巴的胡茬儿说道:“咳,也就一般。臧克迪这人好吹牛,有的时候人缘挺差的,工作也是马马虎虎。我跟上面反映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厂长对他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开除他。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让我挺纳闷儿的。有一次,臧克迪和我们几个人打赌,说他能借出钱厂长的那辆车来。我心想,这不是胡说八道嘛!人家是大厂长,你是个小保安。没想到,嘿,他去跟厂长一说,厂长还真的把那辆新捷豹借给他了!”
夏朗得知这一情况后,更断定了臧克迪和钱帅的关系非同一般,他马上致电辖区派出所,让他们盯紧了臧克迪。
派出所那边的人有点儿势利眼了,觉得夏朗已经停职了,无权再使唤他们配合案件侦破了。那个年轻的警员说道:“夏……警官,你已经停职了,该怎么做我们心里有谱。”
夏朗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刚当了两天警察的新人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他说道:“那就当我是一个热心市民吧,我发现臧克迪这个人有问题行不行?老百姓向你们反映情况,你们还要熟视无睹吗?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与艾强被害的案子有关,你可以不理会,到时候你们所长找你麻烦可别怪我没警告你!”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陈妙言在一旁听到了通话的内容,她忽然笑了:“没想到,你也有被人看不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