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晟急忙呵斥:“不懂别瞎说!”他眼角悄悄打量着唐秉杰。唐秉杰的脸色铁青,已经有点儿气愤了。
年轻人笑了笑:“我不懂,我这是瞎说,只是一会儿唐老师你不要瞎说才好。”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证件:“唐老师你好,市公安局的。”
廖晟茫然不解,看看唐秉杰,又看看这两个警察。
唐秉杰倒是不慌不忙:“公安局的?我和你们向来没有打过交道,不知道找我干什么呢?”夏朗说道:“有关十八年前成岩小学的事情。”听到“成岩小学”三个字,唐秉杰的脸色突然变了。他愣了一会儿,转身对廖晟说道:“廖馆长,我们可能要借你的办公室一用了。”
廖晟木然地点点头:“没问题,您用,您用。”
美术馆馆长的办公室自然不同于外面那些暴发户,环境清幽,墙上挂了几幅字画,加上门口的博古架、古香古色的风水池,无形中更增添了几分雅趣。
唐秉杰坐在了馆长的位置上,熟练地泡着茶,说道:“十八年前的案子不都结了吗,还找我干什么呢?”
夏朗笑了:“怎么全都是这句话呢?”
“哦,这么说你也找过别人了?”唐秉杰看着他。
“当然啦,要不然我也不会直接来拜会你了。不过唐老师,我也真的挺佩服你的。市美术学院毕业,怎么说也是一个高材生了,怎么委屈自己在一所小学里当老师呢?”夏朗问道。
“说来惭愧,那时候我还没什么名气,作品卖不出去。穷得就差当街去要饭了,我也当过北漂,什么宋庄、798都试过了。人啊,一旦没有了物质支撑,什么理想都是放狗屁!还是得活下去。何况厉成岩给我的工资不低,我就去了。”
夏朗笑了一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你们查案子怎么查到我头上了,难道怀疑我是凶手吗?”他泡好了茶,分给了夏朗和陈妙言各一杯。
夏朗说道:“是这样的,我得知唐老师你手腕上有道疤痕,想看看。”“你从哪里听说的?”唐秉杰笑了,“这条疤,好多年没有给人展示过了。”他脱下了中山装外套,解开了衬衣的袖口,露出来了左臂上的疤痕。这条伤疤较周围的肤色略浅,在光线的照耀下泛着光,从手腕处一直延伸到了肘部,十分醒目。
夏朗思忖,这条疤太显眼了,如果凶手真的是唐秉杰,孩子们也会准确说出这条信息的。但他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是怎么造成的?”唐秉杰撸下了袖子,系好袖口说道:“小时候家里穷,只能跟着去种地,不小心被镰刀割伤了。”
夏朗“哦”了一声。
“怎么,夏警官,凶手胳膊上也有一条伤疤吗?”
夏朗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唐老师,你在成岩小学任教三年,当初那件惨剧你也知道的,你觉得谁最有嫌疑?”
唐秉杰笑了:“你这是诱供啊,不过我也可以直说了。破案是你们警察的工作,我只是个画画的,不懂这些,所以你要问我的话,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离开了美术馆,陈妙言说道:“这个唐秉杰可真是个老狐狸,什么都不肯说。”
夏朗叹了口气:“他这么做才是最聪明的做法呢,第一,洗脱了自己的嫌疑;第二,自己谁都不得罪,反正他不开口,警察也拿他没办法。”“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吃点东西,然后晚上请你去听音乐会。”
“啊?”
两人在附近的一家餐厅用完了餐,夏朗并没有急着带陈妙言去找左谦。反而带着她在附近的公园转了转。两人坐在了湖边的长椅上,陈妙言神思往矣,她呢喃说道:“以前,我老爸经常带我来公园的。”
“不会是这里吧?”
陈妙言露出了一个微笑,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望着湖面。
“这件案子是我从警以来最令我难受的。”夏朗缓缓说道,“六名受害人:甘妙龄自杀了;宿臻臻,因为遭受性侵时年纪太小,造成了下体强迫性撕裂,必须24小时挂着尿袋,一辈子摘不下来;秦菡萏和父母搬到了别的城市;李沐萧不知所踪;许旸成了KTV里的失足女;聂菲的处境是最好的……她们都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唉……”最后一声长叹。
“我们不能帮帮她们吗?”陈妙言担忧地问道。
夏朗微笑着看着女友,他忽然觉得,陈妙言真的变了。以前她在法庭上,为了不菲的律师费可以帮行贿人开脱,可以颠倒黑白帮嫌疑人脱罪。但现在,她更像是一个富有爱心的天使。在夏朗看来,陈妙言正是上天赐给他的天使。
情到深处,夏朗拉住了陈妙言的手,呢喃说道:“你放心,我会尽力的。今天去找你的路上,我联系了心理医生,会安排他去孤儿院帮助聂菲和那些孩子们。”
陈妙言的头轻轻靠在了夏朗的肩膀上,温柔滴闭上了眼睛:“我真希望噩梦快点醒来。”
夏朗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快了……快了……”
第三十四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晚上八点,离火市音乐厅内座无虚席。1000人的会场内掌声雷动。演奏者们在台上忘我的投入,让大家饱尝了一场听觉的饕餮大餐。
这其中,自然也有夏朗和陈妙言在内。陈妙言平时很喜欢音乐,无论是民乐还是西洋乐,无论是古典还是现代音乐,她都如数家珍。虽然每个观众席都放着一本册子,上面有表演的曲目及演奏者本人的履历。可陈妙言还是能熟稔地对夏朗介绍每一个表演者的资历和背景。
夏朗感慨说道:“像我这种音盲,要不是有你在我身边,真的就跟瞎子看电影没什么区别。”
陈妙言莞尔一笑,只当是他开玩笑的话。
当八九首曲目完毕后,最后终于轮到那个人登场了。今天,夏朗来这儿的目的正是为了此人——十八年前成岩小学的音乐教师左谦。
只见左谦迈着自信的步伐上了台,他站在了舞台中央,向着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登时,观众席内掌声如雷。今天来的观众大部分都是离火市本地人,他们对于本土培养的这位音乐家当然不会吝啬掌声了。
夏朗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资料,陈妙言在旁边小声说道:“这个左谦,是离火市本地人,一位有名的作曲家。”
夏朗嘴角上扬:“其实他还有一个身份。”
陈妙言皱眉看着男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十八年前,他是成岩小学的音乐老师。”“什么?”
“嘘,表演开始了。”
虽然左谦的身份是一个作曲家,但是今天他客串了一把指挥。站在了台前,他转过身去拿起了指挥棒。敲了敲谱架。乐团的众位表演者们拿起了各自的乐器。随着左谦手中的指挥棒轻轻舞动,悠扬的乐曲声也充斥着整间音乐厅。
不得不说,左谦这个人很有音乐天赋。就连夏朗这种对音律一窍不通的人也听得津津有味。这是左谦新近完成的一首曲子,时而悲怆高亢,时而浅唱低吟。令人心醉。
当演出结束后,还没等左谦转过身来鞠躬,台下已经喝彩声一片,掌声四起。尤其是坐在前排的那几个人,有市里的领导,也有音乐学院的专家教授。每个人都热烈地鼓掌,为左谦精彩的表演叫好。
演出终于结束了,左谦回到了后台休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倒了一杯柠檬水,这是多年的习惯了。他觉得这种酸酸的饮料可以缓解自己的压力,喝下一口,周身的每个毛孔都扩散开来,那感觉十分美妙。
而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
随着门被推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走了进来:“小左,真行啊,今晚的演出太棒了!”
左谦看到此人后,愣了许久,忽然惊喜地叫道:“郝主任!哎呀,真是你呀。来来来,快请坐,快坐!我叫人倒杯茶给你。”这个人笑着挥挥手:“不用忙啦,我知道你今晚在离火演出,老早就订好了票。哈哈,果然没让我失望啊!”
“郝主任,您千万别这么说。当初多亏了您的栽培,要不我也不会有今天了。还让您掏钱买票,我的心里过意不去呀。”
“小左啊,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那时候你几斤几两,我们心里都有数。说句心里话呀,二十年前你的水平就比我高!唉,我现在倒有点儿后悔了,那时候我要是能向你多学学,也许今天我也能站在台上了。”
“哈哈……您真是太客气了。对了,郝主任,您现在干什么呢?”
“哦,原本是在市艺术团,现在退了。这么大把年纪了,可不像你们年轻人这么能拼了。”
左谦笑着叫道:“上了年纪,是应该退休了,忙了大半辈子了,该享福了。”郝主任脸上乐成了花:“对对,享福,就剩下享福了!”
两人正聊着呢,房门再次被敲响了,原来是左谦的助理,她说道:“左老师,有两个人来找你,是市公安局的警察。”
左谦纳闷儿:”警察……我跟警察没什么交集啊?“
郝主任听到这话,站起身来:“小左,你先忙吧,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