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最后的狄仁杰[出版] 五册完结 (唐隐)
“也没什么,梦到了一些往事。”狄仁杰点头道,“沈将军啊,我当真是年老昏聩了,一时竟想不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到我身边的。是……腊月几号?今天是腊月二十五了吧?”
“大人,今天是腊月二十六,沈槐担任您的卫队长,到今天刚好满一个月。”
狄仁杰连连摇头:“人还真是不能不服老啊,眼面前这么点事情都记不清楚,唉。偏偏一些过去的事情,倒是想忘都忘不掉!”他又上下端详着沈槐,语带赞赏道,“不过,你这一个月来做得很不错,我很满意。”
“大人!”沈槐欠身欲起,被狄仁杰按住肩膀,狄仁杰仍然微笑着道:“沈将军,你这个卫队长确实当得非常好啊,细心、稳妥、照顾周到。要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情形和情形也有区别。你能到我身边,就说明你我有缘,来日方长嘛。”
沈槐点点头,避开了狄仁杰的目光。沉默半晌,又道:“大人,沈槐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还请大人今后就直呼卑职的名字吧。”
“哦?这样也好。”
“谢过大人。”
“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啊。”狄仁杰拢了拢披在肩头的棉袍,“沈将军,哦,沈槐啊,两日后便是除夕,到时候你要随我去宫中守岁,不能和家里人一起过年了。你和家里打过招呼了没有?”
“大人,卑职的家人均不在神都,不用关照。”
狄仁杰一愣,略带歉意道:“是我疏忽了。你来了这一个月,我还没问过你家里的情况。你的家人都在哪里,要不要接过来?”
沈槐摇摇头,苦笑道:“禀报大人,卑职自小便父母双亡,是由叔父抚养成人的。现家中只有一个叔父和堂妹,居住在兰州附近,金城关外的乡野中。叔父身体不好,不能长途旅行,堂妹一直在他身边照料,故而不便接来。卑职只要每年去看望他们一次便可。”
狄仁杰微微颔首:“原来如此。这样也好,今年老夫便与你一起过年了。”
望了望窗外,狄仁杰又道:“夜很深了,沈槐啊,快去睡吧。”
“是。”
回到自己的房前,沈槐看着隔壁狄仁杰书房里熄了灯,方才推门进屋。一个月来,他常常为自己一时冲动选择了这间屋子而感到后悔。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沈槐坐在榻上,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拳头,知难而退可不是他沈槐的个性,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洛阳城内从来不缺少寻欢作乐的场所,特别是南市旁的温柔坊,聚集着神都乃至整个大周最奢侈豪华的酒肆和妓院。这一个月来,整座街坊内,围炉饮宴,歌舞升平,猜拳行令,男欢女爱,家家的生意都特别兴隆。神都的宵禁制越发助长了彻夜狂欢的气氛,既然出不了街坊回不了家,就干脆把这里当作临时的家吧!
吏部侍郎傅敏和几名同僚的夜宴,从腊月二十六一直持续到了腊月二十七的凌晨,吃喝了整整一个晚上。几个人或躺或卧,神志都有些模糊了,仍然没有人愿意提出散席。醉了便睡上半个时辰,困了便和身边的酒妓玩闹一会儿,既然东方尚未发白,户外还是凄雪苦寒,这个暖炉生烟、酒香扑鼻、满桌佳肴、美女环绕的地方就是天堂了。
傅敏就着身旁美姬的手,又干掉一杯佳酿,斜眯着眼,口齿不清地道:“你们这些女人,越发的不像话了。说是围的肉障,我怎么一点儿暖气都感受不到呢?”
他身边那名美姬胡女打扮,生得妖艳异常,听他这么说,便伸手去扯胸前的葱绿抹胸,一边叱道:“呸,你个滥淫色鬼!我们怎么不像话了?从昨晚上伺候几位到现在,我们哪里不凑趣哪点不尽心?你不觉得暖?这满头的汗哪里来的?你要暖不是吗,好啊,把手伸过来,这里够暖!”说着就把傅敏的手往自己的怀里扯,那傅敏便借着酒劲直倒在她的身上,两人即刻黏在一处,丑态百出。
撕闹了一阵子,傅敏推开美姬,探身去拉左右两边呼噜打得正酣的同僚:“起来,起来!天还没亮呢,睡什么睡?这么点酒就倒了?不像话!”
那两人被他吵醒,摇头晃脑地挺起身来,各自又倒了几杯酒下肚,迷迷糊糊地问:“呼卢射覆,俗的雅的都玩腻了,还有啥可玩的?再不来点儿提神的,咱们可实在撑不下去了。”
胡妆美姬轻拢散落额头的秀发,娇笑道:“要不咱们玩藏钩?”
傅敏连连摇头:“女人的玩意儿,无趣!无趣!”
那美姬嗔道:“虽说是女人的玩意儿,若藏的是件要紧东西,玩起来还是很有趣的。”说着,她纤手一扬,手中亮闪闪一粒明珠,晃得几个人情不自禁眯起眼睛。
“不好!”傅敏低呼一声,劈手去抢。
那美姬倒也身手矫健,一扭腰藏到金漆牡丹屏风后面,嘴里说着:“这东西很要紧吧?是不是你那夫人给你的信物啊?知道你娶的是梁王爷的妹妹,身份高贵着呢,脾气也大得很吧?你回去要让她发现没了这物事,傅老爷就有河东狮吼听了!”
“不要脸的小娼妇!”傅敏笑骂,“我会怕她?老爷我最不怕的就是女人!尤其是姓武的女人!”
“哟!傅老爷可不带这么说话的,您不要命,咱们还想多活几年呢!怎么,这藏钩你倒是玩不玩啊?要不玩,这珠子可就算赏我了。”
“玩,玩!”傅敏忙道,“我的亲亲,你说,怎么玩法?”
“这个嘛,好办。如今就咱们大伙儿一起藏,你一个人来猜。先把灯熄了,待我们藏好了珠子,你等亮起灯来猜。”
“行!”
屋子里的灯烛瞬间灭了,傅敏听到身旁窸窸窣窣的一阵乱响,心中只觉好笑,等了一会儿,声音停止了,死一般的寂静突然笼罩在头顶,傅敏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忙问道:“藏好了没?藏好了就亮灯啊。”
没有回答,仍然是一片令人恐惧的安静。但是,又似乎有沉重的呼吸声紧贴在耳边响起。
傅敏的背上开始冒汗了,他强作镇定,提高声音再喊了句:“烟儿,好烟儿,别胡闹了!快点灯啊。”
屋子里还是毫无动静,依然是漆黑一片。傅敏颤着手去摸蜡烛,却碰到了一只温软的拳头,傅敏笑了:“小贱人!你吓不倒老爷我,快把手张开,让我摸摸珠子在不在里面?”
拳头慢慢张开了,傅敏摩挲着,脸上不觉挂起淫亵的笑容,正摸着,猛然觉得掌心一记刺痛,他刚想开口骂人,冰冷的麻痹感就席卷了全身。
灯亮起来了,屋内只有傅敏一人,如泥雕石塑般端坐在正中,脸上依然挂着那副令人作呕的笑,眼珠泛出惨白。他面前的地上,一颗明珠下压着几片碎纸,闪着耀眼光芒的明珠照亮碎纸上依稀可辨的两个字:“生”“死”。
腊月二十七日晨,洛阳城门刚刚开启,新任大理寺卿宋乾的马车就飞驶而入。他匆匆在吏部报了到,便马不停蹄地往城南尚贤坊内的狄府赶去。马车沿着冰封的洛水一路疾驰,宋乾探出头去张望,却见洛水的两岸都堆着厚厚的积雪,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几座桥上往来穿梭,毕竟是过年的大节期,严寒也冻不住人们辞旧迎新的热情,枯黄的树枝上也都挂上了大红色的条幡,给肃杀的冬景平添了几分喜气。
銮铃声动,马车掉头跑入里坊。只见街道两侧的家家户户都将门面修葺一新,挂上了桃符辟邪,考究些的还饰以大红布帘,在一片银装素裹中犹如跳动的火焰,传递着喜悦、满足和期待。
宋乾正在饶有兴致地欣赏神都的迎新街景,马车突然一个骤停。宋乾给晃得重重倒在车厢后壁上,他赶忙撑起身,一边问着怎么回事,一边撩起车帘。赶车的家人没好气地回头道:“老爷!您看看,快过年了,这些小孩子都没人管了,四处乱跑!要不是我缰绳勒得快,差点儿就撞上!”
宋乾顺着家人的手往前看去,果然是一帮七八岁的小孩,傻乎乎地站在马车跟前,显然给吓得不轻。宋乾笑道:“嗳,小孩子们贪玩嘛。没撞上就好,走吧。”
一个稍大点的男孩领着其余的孩子让到路边,家人抖了抖缰绳,马车徐徐前行。只听得身后那群孩子咯咯笑着,清脆的童音唱起了歌谣:
生死簿,定生死。
黄泉路,躲不得。
红黄忠,黑紫奸。
入鬼籍,住阴司。
生死牌,招魂魄。
阎罗殿,判善恶。
枉死怨,无土恨。
地狱变,难超生。
宋乾听着听着,眉头不由越皱越紧,童谣的声音渐渐远去,车前的家人大声嚷道:“老爷,这神都孩子都唱的什么歌子啊,听着多瘆人。大过年的,怎么这么不吉利!”
宋乾沉思着,没有回答。
马车停在狄府门前,宋乾刚一下车,大管家狄忠便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宋大人,咱家老爷一大早就等着您呢。他说,您今天一进洛阳城,就得过来!这不,午饭都给您预备好了。”
宋乾急忙往里走,一边也笑道:“真是什么都不出恩师所料!狄忠啊,恩师这一向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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