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最后的狄仁杰[出版] 五册完结 (唐隐)
也许是沈槐的语气太过坚决,狄仁杰注意地看他一眼,微笑道:“沈槐啊,你这口气倒像在威胁老夫啊。如果我不听你的呢……”
“大人!”沈槐急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沈槐没有别的意思,卑职知道您的心情,沈槐也想尽快见到景晖兄和从英兄……可是您毕竟上了年纪,自打从洛阳出发您就没有休息过一天,马上进到庭州城里肯定又有无数的事情要劳心劳力……沈槐虽然不知道庭州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想来也差不了这几个时辰。今晚咱们就在这神仙镇歇一晚上,大人,沈槐求您了!”语罢,他涨红了脸,双手抱拳向狄仁杰深躬下去。
狄仁杰轻轻拍了拍沈槐的肩,和蔼地道:“好了,好了,不要这么激动嘛。沈槐啊,老夫还是头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原来你还挺能说的。看来平时是故意不肯让老夫知道你的口才。”
沈槐头一低,干脆不吱声了。狄仁杰又朝车外张望了一下,思忖着道:“这个神仙镇怎么看去有些古怪……”
“唔,大人?”
狄仁杰伸手搭在沈槐的胳膊上,道:“也罢,你先扶我下去走动走动。坐了一天一夜的车,双腿都没知觉了。”
沈槐小心翼翼地把狄仁杰搀下马车,刚开始几步,就觉得狄仁杰的腿都在微微哆嗦,沈槐尽力扶持,离开马车走了十来步,狄仁杰才长舒口气道:“咳,这神仙镇的风景很不错,就是市井太过萧条。现在这傍晚时分,镇甸里行人皆无,院落上也几乎看不见炊烟,莫非都住着神仙不成?”沈槐听得愣了愣,这才注意观察周围,果然和狄仁杰说的一样,整条街面上除了他们这队人马,竟再无一个行人。
正是夕阳西沉时分,在红日落下的西南方向,天山山脉被晕染成铁锈般的山脊清晰可见,这就是进入庭州辖区最明显的标志。从伊州过来,一路上绿洲和沙漠交替,这神仙镇周边倒是青山葱翠、绿水环绕,夏日傍晚的微风吹来草木和瓜果的甜香,实在是叫人心旷神怡,难怪叫作神仙镇。不过狄仁杰说的怪异也很明显,如此怡人的环境,镇甸里西域式样的平顶土屋也错落有致地点缀在路旁,可就是看不见人迹,实在萧条得很。
沈槐正在茫然四顾,就听狄仁杰低声道:“快看,前面那个宅院像是有人影晃动,咱们过去瞧瞧。”说着,狄仁杰甩开沈槐的手,三步两步就走到那个黄泥刷墙的宅院前面,“咚咚”敲起门来,嘴里还叫着:“有人吗?有人吗?”
隔了好一会儿,院门内才传来抖抖索索的问话声,似乎是个老妇人:“是谁啊?”
狄仁杰扬声道:“啊,我们是过路的,天色已晚,想在此地借宿,不知道主人家方便与否?”
院子里没声音了,又过了好一阵子,木头院门开了条缝,那老妇人在门后露出小半张脸,从上到下地打量着狄仁杰和沈槐,半晌才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不是从庭州来的吧?”
狄仁杰和沈槐互相看了一眼,狄仁杰和颜悦色地道:“老人家,我们是从伊州来,要往庭州去。”
“啊?”那老妇人一声惊呼,急切地道,“不,千万不可!你们、你们还是快回伊州去吧。”
狄仁杰微微皱眉:“老人家,这是怎么说?我们在庭州有事情要办,您为什么不让我们去……”
“庭州去不得!哎呀,”那老妇人急得跺脚,“你们就听老身一句劝,去哪里都成,就是不要去庭州,那里、那里……”
狄仁杰脸色骤变,伸手扳牢院门:“老人家您说,庭州到底怎么了?”
老妇人正要开口,忽听屋内传来一声凄惨的呼号,紧接着呼号声不绝,听上去痛苦非常。那老妇人顿时慌了手脚,扭头就往院内跑去,狄仁杰乘机一把拉开院门,带着沈槐紧跟着也进了院子。老妇人已奔进屋内,狄仁杰和沈槐赶到屋门口向内一望,俱都大惊失色。
靠北的墙下一面土炕,炕上躺着个人,惨叫声正是此人发出。老妇人一进屋就直冲炕前,努力想按住那人翻滚挣扎的身体,嘴里连声唤着:“山子,小山子,你哪里难受?啊?你哪里难受?”
那小山子断断续续地哼着:“娘,娘,我……我要死了,啊!救命啊,娘!我要死了……”
“不,小山子,你不会死的,娘不让你死!”老妇人将小山子搂进怀里,泣不成声。
狄仁杰走到母子二人面前,仔细端详着急促喘息着的小山子,对老妇人道:“老人家,他是您的儿子吧?他得了什么病如此痛苦?老夫略通医术,可否让老夫瞧一瞧?”
老妇人抬起模糊的泪眼,愣了愣,突然声嘶力竭地喊起来:“你们怎么进来了?快走,快走啊!”
狄仁杰紧锁双眉,探身就去抓小山子的手腕:“大娘,你别着急,我来给您儿子瞧瞧病……”
哪知那老妇人劈手就朝狄仁杰打来,沈槐眼明手快,一把揪住她的手,厉声喝道:“你这妇人忒不讲道理,我家大人好心给你儿子诊病,你怎么还打人?”
老妇人给沈槐制住动弹不得,愣愣地看着狄仁杰给小山子诊脉,不禁泪如雨下,哀声道:“没有用的……你们是好心人,可我……我不想害了你们啊。”
正说着,狄仁杰脸色铁青地放开了小山子的手腕,注视着老妇人,严肃地问:“大娘,您知道他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吗?这村子里还有没有人得同样的病?神仙镇上如此萧条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病?”
老妇人噙着眼泪正要开口,炕上的小山子突然又翻腾呼号起来,两手还撕扯着胸口的衣裳,指甲把胸口的皮肤都划出道道血痕。
狄仁杰命令道:“沈槐,你把他按住,我来施针。”沈槐把小山子死死按在炕上,狄仁杰又对老妇人柔声道,“大娘,我给他扎几针,可以为他减轻些痛苦。”随即便从怀里掏出针包,全神贯注地在小山子身上扎起针来。
终于小山子渐渐安静下来,软瘫在了炕上。狄仁杰又把了把他的脉,长叹一声从炕沿站起来,沈槐赶紧上前搀扶,狄仁杰以手抚额,稍稍闭了闭眼睛,这才对那妇人说:“大娘,他暂且能缓一缓,您随我到院中,我想问几句话。”
沈槐扶狄仁杰在院中的井台边坐下,狄仁杰望着呆站在门前的老妇人,再度长叹:“大娘,您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妇人摇了摇头,凄然道:“大老爷,您看我那小山子还撑得过今晚吗?”
狄仁杰摇头。
老妇人抹了把泪,露出惨不忍睹的笑容:“也好,我实在看不得他再受苦了。”
狄仁杰面沉似水:“小山子如何会染上这么厉害的瘟疫?大娘,我方才问你的那些话,请务必要从实回答。”
老妇人突然面露恐惧,尖声叫道:“大老爷,这病、这病就是从庭州传过来的!”
“庭州?”狄仁杰和沈槐不约而同地叫起来。
“是啊!”老妇人气喘吁吁地继续道,“我们神仙镇离庭州城不过一天多的路程,镇上的很多男丁就给来往的客商当脚力,常来常往地挣些钱。可就这几天,突然听说庭州发了瘟疫,非常厉害,一两天里头就有不少人染病。镇上几个从庭州刚回来的脚夫也染了病,我家小山子恰好在发瘟疫之前拉到一趟活去庭州,结果、结果昨天回家来就……就已经不行了。”老妇人话说到此,已然声泪俱下。
“原来是这样。”狄仁杰沉声道,“那这镇上的人都去了哪里?”
“庭州的瘟疫非常厉害,镇上的老人都记得十多年前的惨状。如今一看瘟疫又犯,吓得大家不敢再住下去,全都往各处逃走了。这两天,连来往客商都听说了消息,走的走,散的散。老身我……我不能丢下小山子啊,就是死,我们娘俩也得死在一处!”
狄仁杰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才又抬头,温言道:“家里还有烧酒吗?”
“有一些……”
“嗯。”狄仁杰点了点头,“把烧酒拿出来,这两天时常喝一些,多少能防一防。等小山子……去了,你也尽快离开此地吧。”说着,他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转回头问,“您方才说镇上的老人都记得十多年前的惨状?莫非这瘟疫近十年来没有犯过。”
老妇人泪流满面地点头道:“是的,十年没犯了。我们都快忘记这茬了,哪想到……”
狄仁杰的马车又上路了。这次,沈槐没有再说半句阻拦的话,只是一言不发地骑马跟在车旁。车队很快驶离人迹寥落的神仙镇,在月影婆娑的寂静山道上奔驰。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狄仁杰突然招呼马车停下,让沈槐上车与自己同乘。沈槐十分意外,但也并无二话,叫人过来牵好自己的马匹,就入车坐在狄仁杰的对面。
车帘挂起,微微颠簸的车厢内清风淡入、暗香习习,如果不是沉重如铅的心绪,这该是个多么美好恬然的旅程啊。沈槐借着月色,注目端详对面的老者,连日的焦虑和操劳让这张衰老的面容愈显灰败,但花白胡须下紧抿的嘴角,又流露出慑人的坚毅和昂扬的斗志。此刻,这位老人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沈槐亲切地微笑了一下,低声道:“沈槐啊,我在伊州收到武重规送来的急信,就决定立刻启程赶赴庭州。你倒始终没有问过,那信里写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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