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最后的狄仁杰[出版] 五册完结 (唐隐)
“可你真的要继续留在这里吗?”裴素云朝门口看了看,不能待得太久,否则会引起怀疑。
袁从英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门口,答道:“是的。我待在这里大家都可以安心一些。”他的语调已变得冷冽如冰,“尤其是钱归南,他知道狄大人要来陇右道,想用我做救命稻草呢。”
裴素云一哆嗦,袁从英注意到她询问的眼神,点了点头道:“正因为知道大人要来,我才会这么情愿被关押起来。其实从昨天进来以后我一直都在想,被关起来也不错,我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裴素云愈加困惑了:“为什么狄大人要来,你就什么都不想管了?”
袁从英轻吁口气,低声说道:“我是想,假如大人知道我现在的情形,他一定不允许我继续插手钱归南的案子,大人会说我有私心的。”
裴素云忙问:“你有私心?狄大人会担心你挟私报复?”
袁从英轻哼道:“那倒不会,但他会说,仇恨影响了我的判断!我想来想去,直到目前,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控钱归南。而且,我有种强烈的感觉,他还在左右摇摆,随时有可能改变立场。现在这种时候,如果我逼得他太急,或许他会孤注一掷。”顿了顿,他若有所思地说,“我确实从心底里希望钱归南罪不容诛,但事实呢?”
两人都低头沉默,少顷,裴素云鼓足勇气问:“如果钱……还有转圜的余地,你真的就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一直等到狄大人来?”
袁从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平淡地反问:“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裴素云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答道:“我、我怎么能要求你,我无以回报……”
袁从英冷笑:“我做什么了你就要报答我?还是算了吧。”
裴素云脸色登时煞白,袁从英长叹一声,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知道这些天我有多累吗?不过没关系,至少你知道我想得到什么,还有就是,我不会使用卑劣的手段,但也绝不放弃。”
裴素云冲他凄然一笑,便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此刻她完全理解了他的心意,更觉得从未如此亲近过另一个人的心,因而胸中虽然酸楚难耐,眼中却没有了泪。
就这样又过了一小会儿,袁从英轻轻扶起她,道:“你该走了,时间太长会让人疑心的,说不定还会通报给钱归南。”
裴素云点头,坐直身子,从衣袖里取出张纸,递过去:“你看过这个我就走。”
袁从英接过纸来匆匆读过,也不禁大吃一惊,忙问:“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
裴素云把早晨钱归南收到信件的过程简单说了说,袁从英连连点头,又读了一遍信,喃喃道:“太好了,武逊他们真的把伊柏泰保住了。”
裴素云双眸晶亮地注视着他,轻声问:“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
袁从英被她问得一怔,随即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素云轻哼一声:“那次我去乾门邸店,就是梅迎春约请的,你们啊,都是一伙儿的!”
袁从英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把信还给裴素云,道:“敕铎的这封信表明,钱归南确实参与了突厥进攻庭州的计划,现在一击不成,就看钱归南怎么应对敕铎的发难?另外,他是不是会选择继续配合敕铎,还是审时度势,掉转船头?”
裴素云咬了咬嘴唇道:“据我对钱归南的了解,他应该会见风使舵。而且他今天连这么重要的信件掉落都不知道,就说明他已经方寸大乱,我想他一定在打退堂鼓了。”
袁从英站起身来,领着裴素云朝门口走,急急地道:“你快走吧。钱归南肯定已经发现信件丢失,他会盘问你的,你打算怎么办?”
裴素云道:“没事,我能应付。”
两人已经站在门边,袁从英从门缝往外张望,院子里依然空无一人,卫兵们看来真是吓坏了,还在院门外守着。他注视着裴素云,突然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用力抱紧。裴素云被他搂得几乎窒息,却又不敢有半分挣扎,恨不得就此死在他的怀里,恍惚中听到他在说:“如果有事就想办法让我知道,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怕。”
裴素云走出去时,轻轻拉了拉袁从英的手,袁从英会意,就候在门边,果然听到裴素云在院门外故意抬高声音说:“这人已染上疫病,还好不严重。你们注意不要与他接近,每天傍晚去我那里取一次药,你们自己要吃,也要给他。”她嘱咐完走出小院时,空中又飘起纷纷扬扬的细雨,很快势成凶猛。
好天气就这样转瞬即逝,庭州总共才晴了大半天时间,就再次被暴雨笼罩,整个天空阴霾密布,疾风骤雨无边无际。
这天下午,狄仁杰和林铮大将军的大军进入了凉州城。因凉州刺史崔兴上了前线,凉州政务由长史临时担当。甫到凉州,就见城池防卫得当,城内管理井然有序,百姓生活并未受到陇右战事的影响,但外松内紧,刺史府和赤水军营里又是另一番戒备森严、随时待战的警惕状态。林铮和狄仁杰刚进凉州就马不停蹄地视察,结果让他们十分欣慰。
午后,林铮与褚飞雄在赤水军营讨论战况,狄仁杰带着沈槐登上凉州城楼。当甘凉大漠的苍莽景象在眼前展开时,狄仁杰长叹一声,心中默念着:“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他想,恐怕这是自己一生中,最后一次面对大周塞外的无限风光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人生是多么孤寂的一段旅程,即使与有缘之人共走一程,又能够相互理解多少呢?
在城头默默地走了一圈,狄仁杰停下脚步,转身对沈槐道:“沈槐啊,自离开洛阳你便少言寡语的,是不是还在和老夫赌气?”
沈槐一怔,躬身抱拳道:“大人,沈槐一向少言,您以前没发现吗?”
狄仁杰淡然一笑:“一向少言,还是有程度上的区别嘛。呵呵,你可不要想糊弄老夫噢。”
沈槐无言以对,只管低着头。
狄仁杰凝神注视着他,突然长叹一声,伸手过来拍了拍沈槐的肩膀,温言道:“怪我,怪我啊。是我对你太过苛刻了。”
“大人!”沈槐出声叫道。
狄仁杰摇摇头,微笑道:“你别着急,许多话还是不要说透得好,老夫心里是明白的,只不过希望你也能体谅老夫,沈槐啊,要说你这脾气也够倔强了。”
沈槐又叫了声“大人”,不过这次是抬头直视着狄仁杰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隔阂和试探,但也有期待和诚恳。
带着沙尘的热风撩动城楼上的旌旗,狄仁杰拍了拍沈槐的胳膊:“来,沈槐,你猜猜看,崔兴大人何时能拿下肃州?”
沈槐愣了愣,坦诚地道:“这……大人,卑职猜不出来。”
狄仁杰和蔼地笑了,捋一捋胡须,煞有介事地道:“我猜崔大人最迟两三天内就可以拿下肃州。”
沈槐诧异地问:“这么快?大人,您为什么这么肯定?”
狄仁杰的笑容中带上了点得意,道:“因为崔大人有了老夫给他带去的锦囊妙计。”
沈槐乖巧地沉默着,等待狄仁杰的下文,果然,只停片刻,狄仁杰便自己说了下去。
“老夫让宋乾给崔兴带去的锦囊妙计一共两条,计七个字。”狄仁杰又停下来捋捋胡须。
在沈槐眼里,宰相大人这时倒真有点儿老小孩的天真模样。心头一热,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轻轻扶住狄仁杰的胳膊,问:“大人,是哪两条,哪七个字?”
“一条是:匐俱领多诈;还有一条呢更简单,就两个字:瓜州。”
“这……”沈槐听得一头雾水,困惑地瞪着狄仁杰。
狄仁杰微笑着解释:“其实也不算什么锦囊妙计啦,只是我根据自己的经验和判断,给崔大人提的醒。这次突厥在肃州的将领匐俱领,是默啜可汗最器重的儿子,预定的汗位继承人,从小熟读咱们的兵书战策,因此特别喜欢使用谋略。对付这样的人,就要注意虚虚实实,一诈套一诈,让他对自己的阴谋诡计失去信心,陷入慌乱之中,否则很难取胜。至于瓜州嘛,是我分析了战况,认为突厥现在把兵力都集中去攻打沙州,瓜州的防御一定松懈,他们的如意算盘必是由肃州挡住东面来敌,因而匐俱领的压力其实很大,而瓜州就是突厥的软肋!”
沈槐听得连连点头,想了想又问:“大人,您这两点提醒确实很精准,可并没有说出实际的应对之策啊。”
狄仁杰颔首,亲切地注视着沈槐,问:“那么你倒说说,我为什么没有点出应对之策?”
沈槐迟疑了一下,抱拳道:“大人,按卑职想来,崔兴大人乃是一方刺史,过去也曾屡立战功,大人只给他分析的结果而不是直接的对策,主要是顾虑崔大人的心情,不想令他误会和难堪吧。”
狄仁杰注意地听着沈槐的回答,脸上的神情一时有些复杂,随即又温和地笑道:“嗯,你的说法也有些道理,不过略有偏差。老夫不直接给崔大人支招儿,确实是考虑到了崔大人的战功赫赫,却不是怕他难堪,而是我认定,他作为一名有经验的将领,必能比我这纸上谈兵的文人拟出更好更实用的克敌之策来,老夫就不必越俎代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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