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回档不死 (夜行狗)

　　刚才的一幕每个人都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这些小女孩们，此刻安安静静的坐着，大人们也有些吃不准，这到底是危险已过，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在此时，其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忽然动了动，她并没有挣扎，也没有试图想要站起来，而是慢慢抬起头，看向站着的大人们。
　　她的父母有些激动，感觉孩子似乎在逐渐恢复意识，开始认识他们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异常，因为这孩子的目光很空洞，没有着落一般，从他们身上滑过。
　　随即咔嚓一声，犹如骨头裂开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看见，这女孩的鼻子忽然歪了，然后是她的嘴唇忽然往外翻出，露出大部分牙齿。
　　紧接着，嘴巴连接鼻尖的人中位置，猛地裂开一条裂缝，仿佛兔唇一般，又缓慢的粘连上，但却明显多了条裂痕。
　　其他孩子这个时候纷纷有了动作，一个个缓缓抬起脑袋，看向众人。
　　相同的情况一个个发生，那一张张脸，此刻全部变得恐怖、恶心，甚至还有黏稠的黄色液体在滴落，在场的成年人一个个惊恐万分却又手足无措。
　　“不，不对，情况不对……”
　　王滔忽然反应过来，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给颜骏泽拨打了过去。
　　此时颜骏泽刚刚才从见到丑女整张面貌的震撼中恢复了一点神智，电话震动的下一刻，他摁下了接通键。
　　王滔的声音惊慌失措的传出：“骏……骏泽，不好了，所有孩子，她们的脸……”
　　“什么？”颜骏泽电话都差点掉地上，瞬间醒悟。
　　他抬头再次看了一眼那张面孔，心中无奈之极，随即默念了一声：“回档。”
　　眼前一花，那丑女遮住上半张脸的头发再次把她给盖住。
　　而这一次在见过庐山真面目后，颜骏泽不准备再把它们减掉。
　　他苦涩的一笑，开口道：“我忘记了，如果没有偏激的性格，你也不会发展成现在的模样。”


第280章 丑女（六）
　　颜骏泽的猜测是正确的，如果自己之前没有说出那番让丑女以本来面目去勇敢面对其他人的言论的话，王二叔院子里的那些孩子们，就不会面部扭曲变形，变得与丑女一模一样。
　　虽然自己好像在安慰丑女，但在丑女听起来却变了味，激发了她偏执的性格。
　　既然让我以本来面目勇敢面对所有人，那这些孩子如果都成我的样子，那些成年人会不会害怕呢？
　　在了解了丑女的性格后，颜骏泽知道自己不能再那样说，看着眼前那张歪斜的嘴巴和扭曲的鼻梁，他把剪刀垂下，不准备再减掉覆盖对方眼睛的那部分头发。
　　刚才的那番话，必须换一种说法。
　　颜骏泽很快在心里打了个腹稿，开口道：“一个人最美的，不是外观，而是心灵。”
　　这一刻，他有种突然之间化身心灵鸡汤大师的赶脚。
　　“本来刚开始我还很好奇，想要一睹你的面貌，是不是像外面的人说的那样，很丑，很恐怖。”颜骏泽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但目光并没有从丑女的尸体上移开。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可是现在，我发现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能够感觉出来，你其实很善良，并不是他们所说的不讲道理、偏执、古怪等等。至少……从我进屋到现在，你并没有对我抱有敌意就可以看出，你需要人懂你。而我，懂你。”
　　丑女性格偏执和古怪是颜骏泽推测出来的，事先并没有谁说过。但对方对他抱没抱有敌意就不用猜了，这绝对是有的，只是在上一次回档知道之后，这一次回档把这所有女孩的头发给剃了，等于杜绝了丑女发飙的依仗。
　　否则颜骏泽此刻恐怕已经被所有头发卷裹成了一个大粽子。
　　他的话声刚落，就见这悬挂的尸体动了动，两只手缓缓伸出。
　　不过这一次，丑女并没有去抓颜骏泽的手，而是摸到自己上半张脸的头发，然后轻轻拨开，露出完整的脸颊。
　　尽管已经有了准备，并且上一次回档也见识过了庐山真面目，但在丑女自己将头发撩开的瞬间，颜骏泽还是差点就崩了。
　　眼皮抖动了好几下，硬生生撑住没有闭上眼睛，并且脸上还带着一副僵尸般的笑容，柔声开口：“这世上有很多人，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内心丑恶不堪，心肠如同蛇蝎一样狠毒，空有一副臭皮囊，做的事却连猪狗也都不如。我相信，你的内心比这些人要美丽一百倍、善良一千倍。”
　　丑女基本是从小被关到长大，没有和外界接触太深，连和父母交流的机会都很少，也几乎从来没有陌生人和她说过这么多话，告诉她这么多道理。
　　所以，颜骏泽的话很容易她就能听到心里面去，只要不像上次那般让她产生误会，从而表现在孩子们身上。
　　颜骏泽话声刚落，就见眼前那张奇丑无比的脸颊动了动，歪斜的嘴唇微微颤抖，大龅牙上下张开，一团黏稠的黄色液体流下，丑女说话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声音几乎听不出男女，甚至很嘶哑，仿佛连丑女的声带都是变形的。
　　“是真的。”颜骏泽点头，“这个世界很复杂，对于美与丑、善与恶的定义同样不简单，不单单只是从一个人的外表来判断这个人怎么样。比如我看见你，就有一种亲……亲切感。我知道你并不是让人有多讨厌，而是你自己形成了相貌丑就一定要自卑、一定要遮掩的错误思维模式。”
　　丑女的尸体开始微微抽动，仿佛在哭泣，但没有一点声音。
　　过了片刻，她放下了拨开头发的手，对颜骏泽伸出双手，做出了想要拥抱的动作。
　　颜骏泽咯噔了一下，挤出微笑：“这样吧，我先给你整理一下，你身上的头发实在太多了。你要知道，这些都不属于，甚至已经让你变得不再像自己。”
　　话落，拿起剪刀，开始为丑女减掉多余的头发。
　　因为丑女死去后头发一直在生长，披散下来已经可以将她周身全部覆盖，一点一点的剪，肯定效率缓慢。
　　颜骏泽直接估摸了一下长度，开口道：“头发留到你腰间的位置应该差不多了吧。”
　　也不等丑女有表示，一刀下去，整整齐齐的沿着对方腰间一圈，将多余的头发全部剪掉。
　　然后又对丑女脸颊前方的头发进行了修整，虽然理发的手艺差了点，但勉强还是能够看得过去。
　　在此过程中，颜骏泽的右手食指包括中指在内，忽然再次发麻，使不上力。
　　低头一看，颜骏泽使劲眨了眨眼睛，因为刚才低头的一刻，他仿佛看见自己的手指有些变得虚幻起来。
　　但眨眼过后再仔细一看，一切如常，发麻的感觉正在消失。
　　拿着剪刀，继续为丑女修剪前额的长发。
　　其实说实话，看惯了这副面孔，慢慢的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但如果可以的话，颜骏泽还是宁愿不去看。
　　十多分钟后，悬挂在房梁上的丑女尸体完全呈现在眼前，灰色的长袖长裤，头发齐腰，前额的头发有些不整齐，但却正应了时下所流行的不对称发型设计。
　　不对称刘海下的那张脸，呃，略过不提。
　　颜骏泽放下剪刀，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却见丑女的双手再次举起，做出要拥抱的动作。
　　他心中无奈，想了想，一闭眼，凑了过去。
　　下一秒，仿佛是一团冰块入怀，颜骏泽四肢没有了感觉。
　　他尽量不去想象那张紧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脸，心里只是默默地读秒。
　　大概五秒钟后，开口道：“好点了吗？如果心里好过一点了，我现在就把你的尸体从梁上放下来。”
　　丑女挽着他的双手放下，她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如同一个死去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不用。”
　　一道声音响起，眼前的尸体迅速肉眼可见的腐烂、枯萎、现出一具骷髅，身上的衣服也化成碎片，蝴蝶般飘落。
　　然后挂在房梁上的那根破旧不堪的绳子发出啪的一声，瞬间断裂，骷髅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颜骏泽诧异之下回头一看，就见丑女的怪异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尸体，正静静地站在身后右侧的位置，低着头，犹如蜡像一般纹丝不动。
　　不过这个时候，并没有任务完成的提示传出。
　　颜骏泽跳下椅子，踩在厚实的头发上，这些头发并没有消散或者碎裂，头发可以保存的时间很长，除非用火烧。
　　“妈妈，爸爸，为什么不来看我？”此时从丑女的嘴里发出了问话。
　　颜骏泽一愣，想了想，说道：“我刚刚说了，这个世界对于美丑的定义很复杂，而每一个人所理解的都不同。你的父母，可能只是将‘美’定义在好看的皮囊这一块吧。”
　　丑女忽然变得沉默，一言不发的站立着。
　　“如果你还想再见他们一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颜骏泽道。
　　“不了。”丑女抬起头，面向颜骏泽，后者虽然在微笑，但笑得很尬。
　　丑女继续道：“我很感激他们生下我，但同样恨他们。因为不仅我的脸是畸形，我的人生也是畸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