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觉得登山客的提醒是非常及时的,我也赞同留宿。
可是谢廖沙却说,他研究了瓦涅山的登山攻略,知道再往上走一段会有一个天然的山顶平台,是一个极佳的看日出的地点。如果我们能在那里露营,就能看到世界上最美丽的日出。他还拿出存在手机里的一些从网上下载的照片来,作为他这番话的佐证。
安娜和罗萨都是女人,都很喜欢浪漫那一套,她们觉得走到现在都没有特别疲惫的感觉,也都很想第一时间目睹瓦涅山的日出,于是对谢廖沙的提议大力赞同。
伊万当然是对罗萨的话言听计从,我那时已经隐隐感到伊万不怀好意了,当然不能放心让罗萨和他们单独去,只好也同意了谢廖沙的提议。
于是我们和登山客告别,成为了唯一一队继续在暮色中向上跋涉的队伍。
大概又走了四十多分钟,在谢廖沙经过了一番确认之后,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天然的山顶平台,那时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下面了。幸好可以及时找到,不然夜晚中登山对于新手来说无疑是相当危险的。
那个平台不是很大,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个平台,因为在那周围有一些向上凸起的小石峰,石峰将平台的三面围拢了起来,看上去非常安全。而石峰与石峰之间有一些不大的空隙,透进来晚霞的余晖,从那里应该可以看到明早的美丽日出。
等帐篷扎好了,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我们点燃了篝火,煮了些食物当晚餐,就着夜色吃饱了肚子。登山的疲倦这时显现了出来,大家都有了困意。
伊万说上半夜他来守夜,下半夜由我来,考虑到谢廖沙的年龄比我们两个都大,我同意了伊万的提议,先钻进帐篷里去睡了。我自己一顶帐篷,安娜和罗萨一顶,谢廖沙和伊万一顶。
我的睡眠一向不太好,此时虽然经历了一天的颠簸疲惫,睡意汹涌,却仍然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
就在我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恍惚中我仿佛听见守夜的伊万在低声说些什么,而在他的语音中还夹杂着另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是鸡叫或者鸟叫,但我没能太过注意,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伊万把我叫醒,说已经过了12点了,该我守夜了。我打起精神,穿好外衣钻出帐篷,却发现谢廖沙也坐在篝火旁。我奇怪地问他:“你不是在睡觉吗?下半夜我来守夜就可以了。”
谢廖沙没说话,却笑呵呵地指了指脚下的什么东西。
我借着篝火的光亮一看,谢廖沙的脚下竟然躺着一只被绑了双脚的胖鸟,差不多有一只母鸡那么大,棕褐色的羽毛很纯净,没有一丝杂色。胖鸟的眼睛很大,此时像是在看着我,然后还“叽叽”地叫了两声。
谢廖沙轻轻踢了一脚胖鸟,笑道:“别叫,再叫现在就宰了你。帐篷里还有两位美女在睡觉呢,别吵到她们了。”
我当时那一瞬间的感觉让我自己觉得很诡异:我觉得这支胖鸟能听懂谢廖沙的话。只见它缩了缩脖子,低垂了头,不敢再叫了,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无助。
我清醒了一下头脑,问谢廖沙道:“这鸟是哪儿来的?”
伊万走过来坐在了谢廖沙身边,也笑道:“你进帐篷没多久,我就发现那边的草丛里有动静,”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茂盛的草丛,草丛里还长着不少的灌木,“我担心是什么野兽,便拿了根棍子走过去看看。”
谢廖沙拍了拍伊万的肩膀,笑道:“朋友,别把你自己描绘得那么大无畏。你也是听那些登山客说了,瓦涅山上并没有大型猛兽,你才敢过去的吧?”
伊万呵呵笑了起来:“那你别管,反正我是过去了,也没觉得害怕。”伊万也踢了踢脚下的胖鸟,胖鸟小心翼翼地向旁边挪了挪,似乎有些吃痛,“于是我就在草丛里发现了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鸟,我还从来没见过肥得跟鸡一样的鸟呢。不过估计就是因为它太胖了,所以飞不动了才掉在了这里,被我给捉到了。”
谢廖沙打量着胖鸟,说道:“看样子好像是某种野鸡,听说纯天然的野鸡肉质鲜美,还有大补的功效呢。”
伊万点了点头,得意道:“反正这只鸟看上去就很好吃。我打算等天亮了看完日出就把它烤了,咱们吃完了再继续登山。”
谢廖沙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而胖鸟听到伊万的话,眼里却闪出一丝惊恐的神色。我真的希望那时自己是眼花了,看错了,一只鸟怎么可能有那么像人类的眼睛的生动眼神呢?
可是我发誓,我的确看到了胖鸟那样的眼神。
第80章 是梦境吗?
正当我看着胖鸟的眼神,心里暗自吃惊的时候,谢廖沙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对伊万说道:”之前你抓鸟把我吵醒了,我一直陪你到这会儿,现在我得去睡一下了。“说着,谢廖沙就打着呵欠向帐篷走去。
伊万耸了耸肩,对我说:“我也去睡了,你自己警醒点。”
我点了点头,坐在了篝火旁边,向里面添了几块炭,让火势更大一点。红彤彤的炭火映照在胖鸟的身上,把它的毛色都照红了,温暖的炭火似乎让它觉得很惬意,它微微动了动圆胖的身体,只是眼神中仍然带着惊恐。
我忍不住向旁边挪了一小段距离,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地想离这只诡异的胖鸟远一点。
四月份的后半夜天气仍然微凉,尤其是在山里,这种凉意似乎来得更浓烈一点。我虽然睡了几个小时,但大家都知道,熬夜的话,后半夜是最难熬的,大概两个小时后,我觉得有点冷,又有些困。
于是我回到帐篷拿了一条薄毯,回到篝火旁又加了一点炭。渐渐灼热起来的火焰和毯子的温度让我觉得十分舒适,而这种舒适更加深了我的困倦之感。
在这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每次回忆起来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可是,那种感觉比做梦更加真实,真实到让我无法忽视这一切。我原本是不愿去相信的,但是那种真实的感觉让我不能冒这个险。
恍惚之中,我好像置身于一片浓厚到化不开的白雾之中,我连自己的双手都看不清楚,那种感觉和失明了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就在我十分慌乱和紧张的时候,我发现白雾逐渐散去,越来越淡、越来越稀薄,我开始能看清周围的模样了。
尽管如此,周围也还是一片白,但那种白和之前的白雾不同,那似乎是四周砌起了白色的墙壁,墙壁高耸直入云霄,而我就被这墙壁包围在其中。
“有人吗?”我很茫然,忍不住大声喊道。
可是除了我自己的回音,并没有任何的声音。四周寂静极了,就像我的耳朵失聪了一般。
我开始向前走去,可是四周的白色墙壁似乎随着我的脚步在向周围扩散,无论我怎么走,看上去我和它们的距离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就在我既失望又害怕的时候,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听那两个男人说,你叫彼得?”小孩子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小,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口齿还有点不清楚,但意思表达得很准确。
她口里的“那两个男人”,指的应该就是谢廖沙和伊万。
“是啊,我是彼得,你是谁?”我下意识地就回答了小孩子的问题,好像她稚嫩的语言中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一般。
“你好,彼得,我叫五月。”小孩子的声音回答我,之后我就看到,一个胖墩墩的,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孩站在我脚边的不远处,她个头小小的,脸蛋圆圆的,一双大眼睛好像葡萄一般,看上去非常可爱。
“五月?”我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小女孩的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
五月两只小胖手揣在衣服的口袋里,脑袋偏着看着我,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我每次想要和人说话,那个人就会出现在这里。”
我觉得五月的话很奇怪,我听不懂。可能三四岁的小孩子说话就是这样颠三倒四的,我和这样年龄的孩子接触不多,不了解他们的行为特点,但我知道小孩子说话多半都是这样。
“五月,你的爸爸妈妈呢?”我看着她说道,“这里很危险,你不应该在这里,你知道怎么联系他们吗?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
我也许是在梦里吧,但我还是很清楚地记得,我是来瓦涅山登山的。如果五月一个人出现在山上,那她一定是大人带来的,而和大人走散,她独自一人无疑非常危险,我应该帮助这个小孩。
五月笑了笑,但随即又扁了扁嘴,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我和妈妈走散了,我不知道妈妈现在在哪里。”
我一听就觉得事情有点麻烦了,我不可能把这样小的孩子扔在山上,我的良心是绝对不允许的,可是我又不能离开罗萨。我暗暗下定决心,天亮以后想法说服罗萨和我一起把五月送下山,至少先送到吉尔奥古斯的警局也好。
那时,我几乎完全忘记了,周围是一片亮眼的白色这件事。这根本就不正常,和山上我们露营的景色截然不同,而我那时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忽略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