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两侧种植着鸢尾花,海棠花,雏鹅黄,小菖兰和山黧豆,不远处的架子上还垂着仿佛瀑布一样的紫藤,只不过它们和宝石树一样,都不是普通的花卉,花瓣和花蕊也都是各色珍奇宝石。
回廊上有不少年轻男女,三五成群坐在廊边,见到拓弥都站起身来鞠躬打招呼,笑容可掬。
“拓弥回来啦。”
“拓弥,我刚刚钓上来两条大鱼,回头做了鱼头汤给你和千绘送去。”
“拓弥,你看到千绘妹妹了吗?”
拓弥都一一微笑着回答。
有一位身穿姜黄长袍的男子走过来,对拓弥说道:“婆婆刚才还问,拓弥回来了没有呢。”
拓弥点了点头,问道:“婆婆现在在融馆吗?我这就带贵客去见她。”
姜黄长袍的男子微微一笑:“婆婆等了半晌,后来去博士那里了。”
拓弥想了想,说道:“那也好,我先带贵客去洗漱更衣,然后再去请婆婆。”
姜黄长袍男子笑着走开,拓弥继续带着简十三和关白穿越曲折的回廊,进入一间敞厅。
这间敞厅石砖漫地,形制阔大,白色的墙壁上绘满了壁画,人物,车马,植物,建筑,神怪,上下都有繁复华丽的边饰,颜色有黑色,大红,朱红,石青,石绿,锗色等,看上去色彩鲜艳,笔触华丽,栩栩如生。
从敞厅旁边的角门进入一条穿廊,穿廊的尽头又是一间敞厅,一样的彩绣辉煌,夺人眼球。
不知道穿过了几间敞厅,几条穿廊,拓弥这才将二人带入一间不再敞开的房间。
房间很大,中间放着一堵彩绘镂空屏风,屏风后是一个巨大的莲花形水池,水池四周铺设着高高垂下的帘幔。
水池旁的地上架设着高高的石台,石凳,石台上摆放着木质的水瓢,用来洗头发的猪苓,皂角,敷面用的面药和口脂,几摞干净的毛巾,还摆着几面光滑的铜镜,而石凳上则摆放着两套换洗衣裳。
此时莲花形水池中已经蓄满了热水,热气袅袅蒸腾,将整个房间衬托得仿佛仙境一般。
拓弥走到石台前,拿起一个圆形的木盒,将盒中一些仿佛干草干花一样的东西倒入水池。那些花草一接触到热水,立刻浸透没入,随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令闻到的人不由得胸臆舒畅。
“这是药草,和温泉水混合以后有很好的治愈功效,特别适合于各类外伤。”拓弥放下木盒,恭敬地说道,“两位贵客尽管在这里沐浴更衣,不用担心身上的伤势。”
说着,拓弥就从门口走了出去,把简十三和关白留在了房间里。
简十三冲关白咧了咧嘴:“请吧?这回你可以泡澡了。”
关白没说话,也没客气,脱下已经成了碎条状的T恤,露出前胸的划伤和后背的烫伤,看上去的确有点惨不忍睹。
简十三摇了摇头:“我看你伤得有点多,不如我先下去给你试一试,没问题了你再下。”
说着就低头脱了衣裤鞋袜,抬头看时却见关白早已经进入了水池中,正微微闭着眼睛养神。
从他那泰然自若的表情来看,好像身上的伤口真的一点不疼,似乎还很舒服。
简十三皱了皱眉,抬脚迈进水池里,一股暖流从脚心立即传遍全身。但他仍然有点不满地对关白说道:“你这个家伙,怎么我说什么你都当耳旁风?”
关白没动也没说话,只是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
简十三坐在莲花池里的台阶上,让自己的全身浸泡在温度适宜的泉水中,说道:“刚才我说不让你跳不让你跳,你非跳。你好像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呢?”
关白的声音有一点点嘶哑:“没事,那个叫千绘的姑娘,是在开玩笑。”
简十三哼声道:“我怎么没看出来是开玩笑?那峡谷那么深,底下都是乱石急流,这样的玩笑能随便开吗?”
关白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上挑:“好,你说得对,以后听你的。”
简十三自顾自说道:“都跟你说了我还有一条命的,你不听,也不打个招呼就往下跳,吓死我了……呃?你说什么?”
关白却不再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按着手臂上那道长长的缝合线,眼神清亮。
简十三嘿嘿干笑了两声,忽然说道:“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搓澡巾?在这地底下走了这么长时间,出了几身臭汗,估计都能搓出泥来了。”
说着就在水池中淌水走到石台边上,研究那上面的一大堆东西。
就在这时,拓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石盒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这盒子里是婆婆亲手做的药膏,一会儿贵宾洗完之后,在伤口上涂上药膏再穿衣服。”
说着就走到了石台旁边,将装着药膏的小小而精致的嵌宝石盒放在了石台之上。
简十三对拓弥怒目而视:“谁让你进来的?洗澡呢。非礼勿视知不知道?”
拓弥微微一笑:“贵客别开玩笑,大家都是男人,何来非礼一说?”
简十三气结,还没等再反驳什么,拓弥已经施施然走了出去,把简十三的不满抛在了脑后。
这温泉水加上那草药,让两个疲惫而一身伤痕的人感觉到久违的舒适,一直泡到过足了瘾这才恋恋不舍地从水池中出来。
擦干身上的水珠,简十三给关白仔细地上了药,感叹了一番以关白伤口之多,不如直接用刷子以刷油漆之法来涂反而更省事。
而简十三肩胛上的枪伤已然好了很多,关白还是给他涂了一点药膏。
这药膏涂上去之后感觉浑身清凉,不论药效如何已经觉得精神一振,周身舒适。
等两个人连琢磨带瞎蒙地穿上一身棉甲和袴之后,拓弥才又再出现,这一次又领着二人向敞厅之上的高大石台而去,直接上了二楼。
穿过几个偏厅,来到一条过道,过道里布置着栽种在长方形木花盆里的各色宝石花,一面叮咚作响的珠帘被两位女子打开,让三人进入里间。
这里看上去应该是一间会客厅。脱下鞋子走上俢在石台上的榻榻米,四周是琳琅满目的装饰和摆设,有插在陶瓷花瓶里的巨大彩色羽毛,有扇面形的山水画摆台,有造型别致青烟袅袅的香炉,看上去古朴而有质感。
榻榻米上摆着一张长方形的矮木桌,四个桌角镶嵌着玳瑁一样的宝石,桌腿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桌上摆着一套陶制的茶具。
一位身穿海蓝色带玄色暗花阙腋袍的女子,正端坐在矮木桌前,用旁边一只三足铜风炉聚精会神地煮茶。
听到动静,女子抬起头来,细眉细眼,红唇一点:“你们来了。”
第206章 地下城的往事
看到这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简十三觉得自己已经石化了。
眼前这位姿态优雅,脖颈修长的女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虽然此刻并没有穿那一身复杂的十二单衣,但那张脸简十三无论如何都不会看错。
这个女子,正是御殿场深夜游行,鹤田屋浮世绘所画,以及那张来自土耳其的旅游宣传彩页上,神秘的樱花之神、富士山之神,木花开耶姬。
“婆婆,贵客我给您带来了。”拓弥深深地鞠躬,神态和声音都非常恭敬。
婆婆?木花开耶姬就是拓弥和千绘口里的婆婆?
眼前的木花开耶姬看上去比其他的人大不了几岁,居然被称为婆婆。
木花开耶姬微微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拓弥你辛苦了。两位贵客,请随便坐,不要客气。”
简十三和关白走上榻榻米,坐在了小木桌旁,木花开耶姬的对面。
还没等简十三开口问什么,木花开耶姬对着拓弥点了点头,拓弥鞠躬出去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或者说,两个人,一个神。
“你真的就是日本传说里的樱花之神?木花开耶姬本尊?”简十三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木花开耶姬微微笑着,将风炉上茶鼎的盖子打开,用一柄木质茶勺将橘皮、薄荷和几样其他的干草加入茶鼎,末了又加了半勺盐,动作轻柔典雅,目光也十分专注,仿佛并未听到简十三的发问。
简十三看了一眼关白,却见关白一点也不急,居然饶有兴致地看着木花开耶姬煮茶,一言不发。
简十三翻了个白眼,又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俩来的?这里是什么地方?罗深在哪里?还有……那个明字的符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鹤田屋的羽生间?”
他肚子里有太多的疑问了,而眼前的木花开耶姬却什么也不说,真令人火大。他很想随手拿起一个茶瓯扔在她高高梳起的发髻上。
木花开耶姬放下茶勺,抬起头来看着简十三和关白,悠悠开口道:“我等了两千多年了,终于等来了你们。我的心情,比你们还要激动。”
激动?那还真看不出来。
不过,等了两千多年是什么意思?她已经有那么老了?像阿风那么老?那叫她一声婆婆倒也不亏。
“不过很可惜,事情和我原本预想的,有点不太一样。”木花开耶姬的目光在关白和简十三身上逡巡着。
“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简十三问道,“婆婆,拜托你不要打哑谜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