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付钱好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是谁?这么大方?叶子和王镖头都循着声音来处看去,不是别人,却是韩诤。韩诤虚弱地道:“两位爷别争了,我来付钱,赶紧找个地儿让我躺下吧,我实在坚持不住了。”
就这样,韩诤做私家侦探第一笔单的订金为他自己买下了玉记客栈里一天的床位。
王镖头完成了使命,回镖局去了,可韩诤还是没能躺在自己的房里。
叶子把韩诤带到了二楼十一号,韩诤道:“叶公子晚安,我是十三号,在隔壁。”
叶子道:“先到我房里来。”
韩诤惊慌道:“做什么?”
叶子笑道:“夜——审——僵——尸——”
韩诤更慌:“哪里来的僵尸?”
叶子已经打开了门,一脚把韩诤踢了进去,道:“僵尸就是你啊,快给我说说今天白天你是怎么假扮僵尸吓人的!”
韩诤在地上滚了两滚,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姿势,急道:“先不说我的事,今天晚上东跨院里的太师椅上的鬼我看见了!谁都没看见,可是我看见了!那个鬼——”
“那个鬼的事不用你说,鬼很快就会自己来说,”叶子一边笑着一边点上灯,“先把你的事说清楚。”
韩诤叹道:“我——”他本来要说“我说”,可才说了一个“我”字,叶子疾出双指,又一次把他的穴道封住,然后一脚把他踢到了床下。
房门就在这时突然开了。一位少女嫣嫣浅笑,款款而来,正是周雪儿。
叶子笑道:“我就知道是你来了,你在太师椅上装神弄鬼的把戏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我:在黑暗的地方,把自己用一块和背景颜色非常接近的布遮住,距离远一点儿的人就根本看不到了。”
周雪儿道:“我当然知道瞒不住你,去年灯节我用这招儿捉弄过你,后来你缠着我问个没完,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叶子一窘:“做人不可有察察之明,你心里知道就可以了,何必非要说出来呢?对了,你怎么来了?”
周雪儿道:“在家里闲得无聊,就想起你来,找到你就能找到好玩的事儿。”
叶子恨道:“这世界真不公平!我要出生入死、做牛做马才能让生活稍微好过一点儿,可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却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拿我这样的穷孩子寻开心!”
周雪儿笑道:“你都长这么大了,还没学会接受现实吗?再说了,各家都有难念的经,我老爸那么大的官这几天也被气得不行又没办法呢。”
叶子奇道:“老伯怎么了?”
周雪儿叹道:“前几天,云州一个富商的公子在大街上骑马踩死了人,你知道,朝廷的邸报是我老爸分管的,他手下的邸报编修官把这事上了报了,结果,当天的邸报被全部追回销毁,那名编修官还被撤了职。把我老爸气得不行。”
叶子道:“周老伯倒很有正义感。”
周雪儿道:“才不是呢,比这事还过分的我老爸自己都压过好多了,本来,这消息不报也没什么,把邸报追回销毁也没什么,我老爸气的是,居然没人跟他商量就动手了,而且,云州那个主儿不过是个无官无品的商人,一个商人就这么嚣张,还把不把朝廷大员们放在眼里?”
叶子听得头大,不吭声。周雪儿道:“这些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好好地破你的案子吧。”
叶子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云州那事,那匹马是不是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
周雪儿道:“对呀,你怎么知道?这事被封锁得很紧呢。听说那是一匹罕见的宝马,有机会一定去见识见识。咦,你的身上怎么这么湿?”
叶子一惊,低头一看,身上果然有大片水渍,虽然已经渐渐干了,可痕迹还很明显,尤其是裤裆的部分,湿了一大片,还漓漓拉拉地一直通到脚面,而尿了以后,精神一直都很紧张,也没有注意到。叶子这才惊觉,在莫老先生书房遇鬼、又一声大叫震碎茶杯的那一刻,自己竟被吓得小便失禁了。
在心仪的美少女面前小便失禁,这实在太丢人了。叶子一下子手足无措,低着头不知看哪里才好。
周雪儿道:“你东张西望地找什么呢?”
叶子慌道:“我在找地缝呢。”
周雪儿不由得往地上去看,却突然发现床脚处露出来半只脚,立时花容失色,惊声尖叫。
叶子一见可算能岔开了话题,大喜道:“别怕,这人没什么危险的。”说着便一弯腰,把韩诤从床底下给拽了出来,解开穴道,又把韩诤的情况简要地向周雪儿做了说明。
韩诤虽然刚才一直穴道被封,却在下面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这就是东跨院里的那位太师椅上的女鬼,他本来在院子里看到了周雪儿模糊的一个轮廓,此时方能近距离一睹真容。
房间里突然没了声音,叶子在一旁疑惑了一阵,又伸手在韩诤身上点了两下,又疑惑了一阵,喃喃道:“是我的点穴功夫不到家么?我明明把他的穴道解开了啊!”
原来,韩诤从床底下被拽出来之后,虽然马上被解开了穴道,却一直如同泥塑木雕,愣坷坷一动不动,这时才终于说了句话:“这位姑娘好美,我竟看得呆了。”
叶子一听,差点背过气去,一脚把韩诤踢了个趔趄,再看周雪儿,却眉目含羞,羞中又颇有喜色,叶子心中暗道:“女人啊,女人,唉!唉!唉!”然后又是惋惜:“这么经典的台词,怎么没让我说呢!”
女人到底是女人,周雪儿马上对韩诤有了好感,打抱不平道:“叶子,别欺负他,先说说你自己这身湿是怎么回事。我在镖局院子里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声古怪的叫声,好像是你的声音,不是被什么东西吓得尿了裤子吧?”
叶子心道:“你才是名侦探,推理得一点儿不错!”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一低头,看见衣服前襟上粘着一片茶叶,立时想到自己那一声大叫把茶杯震碎了,这茶叶应该就是那时候溅到身上的,所以——既然身上粘着茶叶,就肯定还有茶水。真是救命的茶水啊!
叶子连忙解释道:“你听到的那声叫声是莫老先生不小心踩到猫尾巴上了,猫一疼,又把茶几撞到了,溅了我一身茶水。你看,这不是,茶叶还在衣服上粘着呢。”
周雪儿凑近一看,是有片茶叶,疑道:“可这茶水怎么闻着有股骚味呢?”
叶子颇有急智:“可能是在停尸房里验尸的时候沾上的尸臭。”
周雪儿一听“尸臭”两字,连忙往后一跳,动作比被踩到尾巴的猫还要敏捷。小便失禁案终于就这么不了了之。叶子心中暗怕:这要是被周雪儿查实了,我这后半辈子就再没脸见人了,再要被登到她老爸邸报上的社会趣闻专栏上,名侦探叶子从此就算完了!
叶子松了口气,道:“你在镖局里装神弄鬼,可曾问出了什么线索?”
周雪儿气道:“那些人本来都被我吓怕了,以为真是鬼神下凡,让他们说什么都会老实说,可才问到第一个人,没两句呢,你就来了。”
叶子笑道:“你真胡闹,镖局里面,他们既然请我办案,什么事都会主动告诉我的,你这招儿应该用到疑犯身上才对,你呀!”
周雪儿脸一红,道:“那现在怎么办?”
叶子道:“案情我回头再给你仔细讲,现在我要先审问这个韩诤,你安安静静听着就好了,别打岔。”
“好吧,”周雪儿道,“不过,这人不错,你可不许用刑。”
叶子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会把他审得白白胖胖的。”转头一看韩诤,韩诤正直勾勾地望着周雪儿。韩诤暗道:这趟罪算没白遭,这女子如此美丽,一下子回想起自己从小蒙头苦读的那些经典名著,觉得这女子真宛如潘金莲再世、李瓶儿复生。周雪儿瞥见韩诤崇拜的眼神,不由暗自得意,哪里知道韩诤正拿《金瓶梅》里面的精彩描写给自己对号入座呢。
叶子无奈地看着这对痴男怨女,不再理会周雪儿,开始审问韩诤。已经二更天了,韩诤直到现在总算能把白天没说完的话继续下
韩诤的这趟差使是叶大侦探起家时的营生——捉奸。这一段,关氏总是觉得丈夫神神秘秘的。这神秘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经常加班,这是以前不常有的,以前镖师出门走镖,一走几个月都是正常的,可不走镖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多的事做,而这一段,关月并没有出去走镖,却经常要去加班,很不正常;二是可能在存私房钱,这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被关氏发现了,虽然不多,可也非常值得怀疑。但这两点还都只是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可就在前几天,证据终于被关氏发现了。
这一天,关月又要出去加班,关氏含沙射影,不让他去,可关月还非去不可,两口子争执起来,动上了手。这一动手,却从关月的怀里掉出来一件东西,关氏手快,一把将那东西抓在手里,一看,却是一枚金钗!
一枚金钗,这可是如山铁证啊!关氏立即一哭二闹,就差三上吊了。可关月在这如山的铁证面前,不仅不服软,反而气急败坏,要抢回那枚金钗。关氏哪里肯依,两口子再次扭打起来,关月到底是个镖师,先是鹰爪手的一招“拨草寻蛇”刁住了妻子的手腕,再一招沾衣十八贴里的“敲山震虎”制住了妻子右半身的发力,又一招大洪拳里的“关门打狗”把妻子的上半身压牢,最后用一招通臂拳里的“隔山打牛”勇夺金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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