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差你那点吓了。”司灵不屑地说。
“咳,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费志刚有些错愕有些尴尬,他本以为这是自己和司灵的独会。
“我们在谈心呀。”司灵说,“我在给柳絮形容呢,我是怎么给文秀娟下毒的。”
“你开什么玩笑,这种话也能乱讲!”费志刚吃了一惊,语气变得急促严厉。
司灵哼了一声说:“讲讲怎么啦,许她乱报警还就不许我讲了?她这是把我当嫌疑人呢,故意留我到最后一个。”
“不是的,你别误会。”
“我误会了?倒也是,你只是把我留到女生的最后一个,你是不是还要去和男生一个一个谈心呀。所以我这不是给你叫来一个了吗,两个一起谈效率高。回头你们单独谈心,嘿,我可不放心。”司灵说着瞟了费志刚一眼。
司灵话里夹枪夹棒,柳絮挨了这一顿,忽然也硬气起来,说:“你们和秀娟同学几年了,看着她这么一点点虚弱下去,怎么都不关心?说她被人下毒,不是没根据的。”
“有根据怎么她自己不去报警,有根据那天警察怎么没理你走了呢?”
柳絮憋了一股气,本想把矿泉水和碎照片的事情讲出来,但司灵一句话又把她堵了回去。没错,警察都不理会的根据,再讲也只是徒惹笑话。她捏紧了拳头,过了今晚就会不一样,等到了九点钟……对,就快到九点钟了。
司灵说哑了柳絮却不罢休,说:“谈啊,怎么不谈了。你是不是想问我对文秀娟印象怎么样啊,我回答你很糟糕;你是不是要问为什么感觉糟糕,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怎么样。我还告诉你这班里看她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夏琉璃喜欢她,你以为刘小悠喜欢她,不管她们嘴上怎么对你说,我坦白告诉你没人喜欢她。是不是觉得每个人都有下毒动机啊,切。”
“灵灵,够了别说了。都是同学。”
“我怎么不能说,我怎么不能说?就许这个丫头片子把我当嫌疑犯,还不许我讲两句了?别说我,没准她把你也当嫌疑犯,她把所有人都当嫌疑犯要挨着个儿审呢。你什么立场啊,合着我把你叫来,你去帮她说话?你爱被她审是不是,你爱当这个嫌疑犯是不是?”
费志刚摊着手,唉唉地叹气。柳絮默然不语,遭遇如此激烈的争吵她向来没有反抗能力。司灵的情绪却愈发地高亢起来,近乎于歇斯底里,已经全然不顾同学之间的情面。
“柳絮你脑子里在想什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进的这个班,你该去看看医生是不是脑积水脑萎缩小中风矢状沟横断,有病就得早治别祸害别人。谁没事去给文秀娟下毒,你一个人发癔症自已去墙角玩儿去,别在这里造谣生事。”
柳絮熬着这一顿骂,脸烫心跳,血轰隆隆像沸腾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说我走了。这三个字淹在骂声里也许没被听见,柳絮说完就转身,拔脚出了死人亭。
我不是逃跑,她想,只是快要到九点了。
费志刚在亭子里叫她,司灵还在继续,柳絮只顾往林子外面走,不停有松针掉落在头发上。她想起伞落在了死人亭里,当然不愿再回去拿,隐隐约约费志刚和司灵像是争了起来。柳絮揣着心头的一团毛躁,迎着雨奔向解剖楼。
真是冷漠,她想,真是冷漠。都觉得下毒的怀疑太荒谬,都不想自己被怀疑,但文秀娟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差,这是摆在明处的,怎么没见一个人真心着急呢。
这几天的谈话她几乎没有收获,那些室友只想躲开,问起谁和文秀娟有矛盾,没有,都没有,甚至连司灵这么明显的冤家对头都没人主动提。
其实她们谁都不关心,她们只关心自己。这样也能成为好医生?
柳絮冲进了解剖楼。
解剖楼走道里的灯是彻夜长明的,整个学校里,独独这幢楼如此。都说是为了驱楼里的阴气。
其实通常没人会在晚上进解剖楼的,毕竟那一扇扇门里的解剖台上,都躺了露着骨头流着肠子的尸体。
走道只两米宽,白茫茫在面前铺开,却有了空旷的感觉。柳絮看了眼门牌,101,她要去的是117。
福尔马林的味道终年不散,这气珠仿佛钻进了四面的墙灰里,浸润了教室单薄的榆木门和红漆,连惨绿钢窗都不放过。有时会有一种错觉,这楼就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一具尸体。
怎么会是惨绿的钢窗呢,柳絮打了个冷战,定睛看去,身边的钢窗分明是黑色的,只不过表面浮了层日光灯光。
她往前走去,心里猜测着,在117等着自己的,会是谁。
所以并不能说这几天的谈话没有收获。今天傍晚她的寻呼机收到了这样一条留言:今晚九点解剖楼l17见面,事关文秀娟。留言人方先生。
同学里没有谁姓方,柳絮也记不起自己认识的人里有谁姓方。但这无关紧要,显然是个假姓。就连性别也可能是假的,寻呼台小姐才不管打电话的人是男是女,告诉她要怎么署名,她就会一字不差打到你的寻呼机上。
会是那个人吗?
长廊上一串湿淋淋的泥脚印。独自行进的感觉,让柳絮总想回头看身后。每走一步,她就愈发感到孤单无助,感到自己的软弱。她没和文秀娟商量这件事,因为文秀娟下午请了假,到松江去看一名据说很厉害的老中医,至今未回。
如果她有寻呼机就好了,柳絮不禁想。
她刚经过了l09室,看样子,117室在走道的那一端。
福尔马林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除了走道,所有教室的灯都关着,门也是。门上有玻璃窗可以望进去,柳絮总觉得每扇门后都有人在看着她,但她不敢回看,只是向前走,步子越来越急。
如果是那个人怎么办,她会杀了自己吗?尽管知道这样的猜想很荒唐,但柳絮还是忍不住去想。
更可能的,是某个知情人,一个告密者,所以选择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
走廊尽头。
116。柳絮又看了一遍,没错,是116。
怎么不是117,是写错了吗?
116室暗着,柳絮慢慢伸出手,按在门上,推。
推不动。她去转门把手,锁着。
在一个不存在的地方会面,真是无聊的恶作剧。但等等,或者……是那个地方吗?
福尔马林的味道已经很浓烈了。
其实,还能往前走的。紧挨着解剖楼,有一幢平层的房子,两者之间,有通道相连。
柳絮继续往前走,到走廊尽头左转,那儿有四级向下的楼梯。再往前,经过一小段更狭窄的没有窗的走道,就进到了那幢平层的房子里。
这幢房子只有一个房间,房间外是比过道宽敞不了多少的大堂,通往户外的门虚掩着。柳絮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是她从没有来过。
房间的入口紧闭着,那是两扇嵌在灰白色墙里的钢门,柳絮往门的上方看,没错,117室。
但其实没人这么叫这个房间。它有另一个名字——尸池。解剖课上的那些尸体,就是从这里拖出来的。
柳絮浑浑噩噩,仿佛大脑都被浸在了福尔马林液里,完全无法思考。不知是什么推着她,走到了钢门前,伸手去推。
门丝毫不动。这是当然的,尸池惯常都是锁着的。
柳絮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大约是可以离开了。但是她瞧见了门上的红字——“拉”。
她握住了门把。
门把阴湿,柳絮吓了一跳,抽回手。掌心全湿了,腻了一层无色的液体,凑到鼻前嗅嗅,似乎也无味,或许是被福尔马林的味道遮掉了。她随后发现另一只手也是湿的,原来出了这么多手汗。
第二次抓上门把,柳絮试着拉了一下。她没有用很大力气,但门被拉动了。也许这门并不是钢的,只是木门外包了一层,所以并不很重。
门里是更强烈的白光,尸池的灯全亮着!
柳絮像是被人当头一击,上身后仰,差点晕过去,然后咳嗽起来。和外面的福尔马林气味比,门里扑出的那股子味道简直是固体。
咳嗽的声音震天的响,还有回声。柳絮咳壮了胆气,把门拉开,走了进去。
柳絮半眯着眼睛,以手掩鼻,用嘴呼吸,还是觉得辣。呼吸声很响,响得近乎喘息,在这座满是死腐气息的空间里,“嗬 嗬”声清晰可闻。只有她一个人的喘息声,听不见别人的。
顶上一排排上百支灯管放着静寂的光,照着一人高的尸池。这就像座建在平地上的游泳池,当然比标准泳池小一些,里面盛的也不是水,而是一整池的福尔马林。尸体们就泡在福尔马林里,不管他们曾是有洁癖的优稚女士还是终年田间劳作的农夫,现在都赤裸地浮在池里,哪怕是谁的脚指头顶着了谁的眼珠子,也都再没了抗议的资格。
其实柳絮并不能看见池里的情况,池壁高过了她的眼睛。有铁梯可以爬上去,那铁都锈了,被腐蚀得厉害。
尸池是这大房子里的唯一“摆设”,池壁和墙之间还有三米许的空间,就成了绕着尸池的四方形回廊。这回廊分明要比先前外面的走道宽敞,但站在这儿,无时无刻能感受到尸池坟墓般的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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