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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榴话里有话,他是说给宝杰听的,他看不惯宝杰临阵脱逃,也是从心里有点看不起他。其实我比石榴更了解宝杰,这货能咋呼,能吹牛,外表也能把不知道他的人唬一气,平常就是一嘴哥们儿义气,但一到真格的事儿上就含糊了,因为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不会跟他认真。小石榴则不然,在他的世界观里,哥们儿弟兄谁有什么事儿都得一起扛着,别看这小石榴小瘦麻秆儿似的,他自己是从来不惹事儿,天天就跟在我屁股后面,跟个碎催似的,但不管在学校、在外面只要我有什么事儿,第一个冲在前面的必定就是他——小石榴!
估摸着小尾巴还得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我就对宝杰说:“你一会儿就走吧,你回去后抓紧时间打听一下,二黑和他爸爸的情况,最好能知道二黑到底伤得怎么样了,二黑他爸和金刚的事儿怎么了的。你有后三也方便,这几天就来回多跑几趟吧!石榴你在这儿,只能和我住今天这一宿,明天你坐53路公交车回去,你要想再来就得把家里糊弄好了再来。你还别说,我身边还真离不开你这块料儿,你们看这样行吗?”宝杰让小石榴呛了几句,也知道有点磨不开面子,就没再言语,坐那儿只等小尾巴回来,和他道个别就走。而小石榴依旧是一脸不高兴,这货头上有俩旋儿,老话儿说“一旋儿狠、俩旋儿拧”。拧种劲儿一上来,且缓不过来哪,只是他一时半会儿发泄不出来,得慢慢消化吸收,我不理他,随他去吧!
又过了一会儿,小尾巴终于回来了。我们又一起连喝带聊,在一起待了两个来小时,酒足饭饱之后,宝杰和小尾巴告别要走。小尾巴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一看宝杰去意已决,就把我和石榴的住处安排好,然后送宝杰回市里。屋里只剩下我和小石榴了,好歹洗洗,躺在了各自的床上。我本想再开导开导小石榴,让他心胸开阔着点,但这一天的折腾,小石榴已经筋疲力尽了,再加上刚刚喝完酒,他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觉,浑身跟散了架一样,脑子里也乱七八糟地过电影,折腾着翻身,再不行坐起来抽烟,开灯对着镜子看看伤口吧,衣服已经和伤口黏在一起了,我就拿着块毛巾沾着水,一点一点地把已经凝固的血痂融化开,再一点点地将衣服和伤口分开,一眼看上去,伤口已经红肿起来了,扯得整个左肩膀跟个馒头似的隐隐发烫。我看见酒瓶里还有小半瓶酒,就躺在沙发里,一咬牙将那些剩酒一点一点倒在了伤口上,我靠!刺激啊!天旋地转的刺激!我紧咬牙根,点上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浑身无力地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门,我想起身去开门,但是身子发沉,实在起不来了,就喊石榴去开门。小石榴睡迷糊了,睡眼惺忪地问我:“这是哪儿啊?”我有气无力地说:“去开门去,可能是狗尾巴。”小石榴应了一声,就去将门打开,果真是小尾巴两口子。一进来就将俩人手里的豆浆、煎饼果子和烧饼放在了桌子上,杨子和我俩打着招呼:“怎么样?睡得好吗?夜里不冷吧?我们厂哪儿都不行,就是暖气烧得热乎!”小石榴赶紧回答道:“还行,还行,倍儿暖和,我这一宿都没起夜,呵呵!”小尾巴接过话茬儿来说:“那你俩就赶紧起吧,洗把脸吃早点,我们俩今天就不陪你们了,我们得上班去,你们要是想出去玩儿,等回头我领着你们上镇里,先吃早点!”我还没言语,石榴就说:“行了,你们俩就甭管我们俩了,该上班就去上班去吧,我们俩能自己照顾自己!”小尾巴说:“好嘞!那我们先走了!”他们两口子扭身走了。我感觉很难受,浑身的骨头节都疼,就对小石榴说:“石榴你先吃吧,我想再睡一会儿。”小石榴说:“还没睡够是吗?你得先吃点东西呀,赶紧趁热先吃,然后你再来个回笼觉不完了吗?”我说:“不行,我浑身难受,你先吃吧,别管我了。”小石榴一惊,说道:“我靠!你不说我都忘了,昨天光顾着喝酒了,都喝晕了,你那伤怎么样了,赶紧给我看看!”小石榴说完,凑到我身边要给我检查一下伤口,刚一挨着我的肉皮就大声叫道:“我去!你这发烧了!”而当他一看到我的伤口,更是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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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计划也被这伤口彻底打乱了,我原本想在狗尾巴这儿避一避风头,再回市里想办法去看伤,说出大天去,我也没太拿这次的伤口当回事儿,毕竟不像上回和二黑碰的那次那样满脑袋血肉模糊的,就一个军刺扎的窟窿眼儿,实在不行,就在杨柳青这找个“赤脚医生”给上点药,好歹对付一下就能好。要不说岁数还是太小呢,想法太天真了,眼下第一不能让小尾巴他们两口子知道这事儿,我怕回头再连累了他们俩。第二,杨柳青是不能再待了,我这回就还得拉下脸来,去我的老根据地——天重,二哥在天重说话能算数,他能带我去厂子保健站看病瞧伤,顺便再看看小谢去。说办就办,我这主意已定,就要动身起来,而此时小石榴却没了主意,对我说:“你那儿还有钱吗?我给你上镇里买点药去吧,你现在少说得38度往上啦!”我说:“你别那么慌神,先稳当住了,咱俩得走,得先回市里,找老三,让他联系他二哥,咱得往二哥那儿落脚去,他那儿安全,还能看伤,我看小尾巴虽然也对咱不薄,但他已经是有家、有业的人了,跟咱们就不一样了,咱别给他们找事儿,走也别走得太突然,一会儿中午我估计小尾巴还得来,咱就说往镇里去玩儿会,然后我在他们厂传达室给他打电话,再告诉他咱们已经走了,有什么事儿回到市里再说吧!”小石榴点点头表示同意。我此时已经浑身酸疼,整个肩膀和左前胸,就连左面的脖子都肿起来了。看这情形不太好,我就眯着眼,迷迷瞪瞪地等着小尾巴中午能再来,好和他打个照面再回市里,心里只想着这伤绝对不能让狗尾巴发现了!
主意打定,说走就走,在等小尾巴的同时,我让小石榴找个公共电话,试着联系一下宝杰或者老三。石榴出去打电话,我自己在屋里接着迷糊。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石榴回来了,把我扒拉醒了说:“我给宝杰打电话打通了,我打一开始就不愿意你跟宝杰混,这主儿根本靠不住,你还不听,你昨天还嘱咐他别把这事儿告诉李斌他们,他前脚回去,后脚就跟李斌他们说了。这不,宝杰电话里说他和李斌、老三、亮子他们正要往这儿来呢,亮子开着那辆212吉普车来的,宝杰也开他二伯的后三一块来。这下你想瞒住李斌也瞒不住了,宝杰这人真是靠不住的,你以后还真少和他来往吧!”我说:“行了行了!别你妈啰啰唆唆个没完没了,再怎么说,宝杰以前是咱同学,再怎么说,他也是和咱家住一个门口子的半个发小,你和他接触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他了,昨天没有他咱能这么顺利地跑出来吗?你以后还别总因为宝杰这打架爬围的事儿看不起他,你跟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让我在中间难做你知道吗?”小石榴让我一通抢白说得脸都红了,低下头不说话了。其实我这心里也有一股无名火,才向小石榴发泄,反正我知道小石榴不会和我上脸儿。一直以来,我和小石榴的关系——那种默契、那种交情、那种义气,还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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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后,这哥儿几个让小石榴在轻机厂大门口等着他们,等石榴带他们进来,我一看还多了一位关键人物——二哥!原来那天二哥正好在家歇班,一听说我出事了,老三要来接我就和李斌他们几个一起来了。一进屋,别人都在问我昨天的经过,我就和他们白话。二哥不愧为老一伐儿的,见过的世面就是多,这你不服还是真不行,别人还都没注意到呢,二哥已经看出来我身体状态不正常了,走过来就问我什么情况。我还没说话哪,小石榴就开始跟二哥这儿白话上了。二哥一听完就把我的上衣解开查看,看完后就皱眉头子,问我:“挨捅到现在多长时间了?”我说:“不到一整天。”二哥回头对他们说道:“都别聊了,赶紧得走,他这伤口没打破伤风针,一过24小时就悬了,你们赶紧扶他上车,咱马上往回赶!亮子你把车直接开到丁字沽三防院,我得给他找个人先把破伤风针打了,说别的都是老窑,立马就走吧!”我也来不及和小尾巴打招呼了,就让宝杰留下,等小尾巴回来和他说明一下。宝杰自己有后三,他可以自己回去,然后再去找我们。就这样,我们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又从杨柳青赶回市里,直奔红桥区丁字沽三防院!
到了三防院,二哥下车去找他的朋友一位姓尚的老大夫。随后尚大夫安排我去打了破伤风针,然后要给我处理伤口。一通检查下来,告诉我和二哥,我这伤口因为没及时缝合已经小面积坏死,没有皮瓣可以缝合,而且里面已经化脓,只能下药捻子做引流了,伤口里面肌腱断裂了两处,如果要缝合肌腱就得开刀手术。我询问了不开刀保守治疗的可能性及后果,尚大夫告诉我那就有可能落下残疾,左臂伸屈功能受限。那我只能选择保守治疗了,第一我不可能在这儿住院那么长时间,再有说心里话我手头根本没有钱,这个伤我看不起,再一个就是怕给二哥的朋友找麻烦,毕竟我这是刀伤,对红桥这块我也不太熟,要真有多事儿的,连尚大夫都得撂进去。我打定主意,还是去天重,在那我还比较踏实点,我就和二哥商量着这事儿。二哥最后也同意了我的想法,他对尚大夫说明了情况,随后我们一起去天重,开始了我再一次的天重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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