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母蛊似乎慢慢安静了下来,原本缩回去的触角复又探了出来,不过这次并没有尖叫,而是试着抚过我划破的指尖。
可就在我试着借着这一身血脉,和沉吟刀慢慢收服母蛊之时,原本立于一边的麻琴花突然沉喝一声:“拘魂!”
她话音一落,只见蛊寨旁边幡旗招展,无数戴着傩面的蛊民,有敲着腰间画着方相的画鼓,有吹着牛角号呜呜作响,同时还有无数人低低的念着咒语,看他们披着一身草叶,看样子藏身于这山林不知道多久了。
“麻琴花,你居然联系外民。”苗三娘沉喝一声,朝麻琴花道:“好歹我们也是立于这个国界,他们早已转于缅甸,就算是苗民,虽与我们同族却不同国,你与他们为伍,等于私通外邦!”
随着鼓声和牛角号声起,幡旗招展之中,那只母蛊却又飞快的缩了回去,跟着越发的狂躁。
麻琴花不管苗三娘的叫声,随着傩面人的一起念着咒语。
“麻琴花,你私通外邦,就别怪我不认你同族了。”苗三娘脸色变了变,握着牛角号拍了两下,呜呜吹响之后,突然昂着头,发出几声尖悦的苗语叫声。
那声音直响天际,如同祭祀一般,震向山林。
山林之中似乎有什么慢慢觉醒,就好像上次对付建木时一样,无数的东西从山林之中涌了出来,朝着那些戴着傩面的蛊民冲了过去。
我紧紧盯着那只陶罐,知道这个象征着蛊神将醒的东西不解决,蛊民就不会停,苗三娘就震慑不住这些九黎三苗,蛊寨必然大乱。
眼看着那只母蛊因为拘魂术变得狂躁,又要探出来了,我想着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一咬牙,抬起沉吟刀对着眉心就是一刀。
刀口极深,鲜红直涌而出,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耳中充血,外面嘶杀之声与虫鸣之声好像隔得远远的,反倒是那只母蛊低低展翅的声音我却听得十分清楚。
捧起那只陶罐,我将罐子抵在双眼之间,看着里面黑乎乎的有个东西爬动,眉心鲜红的血流入罐中。
眼睛的余光瞥见一只火红的虫子夹着火光朝着苗三娘冲去,金蚕蛊展翅低鸣,却连连败退,火光闪动,普通的蛊虫立马化为灰烬。
“魂来!”麻琴花似乎也有点急,不让自己的本命蛊对苗三娘她们趁胜追击,手握一只招魂幡,反倒引着那只火红的虫子朝我扑了过来。
我盯着陶罐,任由那只火红的虫子夹着一团火朝我扑了过来,还未靠近我,白袍之上一次寒气涌出,立马将那只火红的虫子冻成了一陀冰。
“白水!”麻琴花虽然没露过面,却明显知道所有事情。
对我怒目而视道:“蛊神杀神蛇,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居然与神蛇为伍,自然不是蛊神。而且神蛇白水已然化身建木,他既然不曾来救你,你以为这一身白袍能护得住你吗?”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漆黑的骨爪,对着我扑了过来:“蛊神将醒,就让我麻琴花为唤醒蛊神,做下这不义之事。”
我紧紧的盯着陶罐之中,看着那只母蛊在吸了眉心血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麻琴花握着骨爪欺于我身前时,突然有个小小的身影从陶罐之中一跃而出,窜入了我眉心伤口之中。
我只感觉脑袋一震,跟着就听到蝉鸣之声传来,原本下面缠斗成一团的蛊虫瞬间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麻琴花脸带震惊之色,猛的七窍流血,朝着地上栽落,那只火红的虫子也随之破冰而出,却僵死于地上,居然是一只火红的佛灯虫。
我感觉从眉心有着什么涌入,随着蝉鸣声不断,蛊寨附近所有东西都安静了下来,似乎天地之间只剩这一只蝉的鸣叫之声。
苗三娘脸带震惊,跟着露出狂喜,看着随一些九黎三苗急涌而出的苗巫,眼不自胜,猛的跪在地上:“恭喜蛊神复醒。”
第737章 乱相
苗三娘一声“蛊神复醒”吓了我一大跳,可随着她一跪,苗巫脸上有什么一闪,带着所有草鬼婆拜了下来,还三拜之后,举起手,以献祭之法,跳起了舞。
草鬼婆是蛊神最虔诚的信奉了,九黎三苗其他人,大多就是因为母蛊异动,蛊神将醒才聚到这里的,结果现在母蛊进入了我体人,草鬼婆和蛊寨之主苗三娘直接认我为蛊神,脸带震惊和疑惑,一个个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我眉心划了一刀,又钻进了一只虫子,十分难受,只想着将那只虫子弄出来,再将伤口治上一治。
身上的伤我也不少,背上伤疤更是到现在都没有好,可这眉心划了一道口子,万一留了疤,跟三眼神一样,就太吓人了。
手不由的去摸,结果苗三娘见我还在发愣,立马纵身顺着牌楼朝上站在我旁边,瞪了我一眼,然后引出金蚕蛊,对着我耳边轻声道:“引动母蛊,震慑住众人,以后你就是蛊神了!”
对于这种拉风卖弄、震慑人心的事情,我还真不如苗三娘拿手,我随即板着脸,猛的一戳眉心,奈何那只钻进去的母蛊和我没什么默契,连动都没动一下。
苗三娘脸露出无奈之色,朝我轻声道:“跟魂植一样,心随意动。”
这个我拿手,果然想法一出,见感觉眉心一阵痛意传来,好像有什么爬了出来,跟着一只黑色的虫子猛的展翅冲了出来,拖着大大的腹尾,展翅鸣叫。
我并没有感觉什么,可山林之间那些戴着傩面拘魂的外苗民却身子一晃,许多七窍流血倒了下去,本命蛊随之而死。
而苗巫旁边的蛊民,立马脸露出欢喜之色,跟着倒地不起,高声用苗语欢呼。
蛊寨的牌楼立得比较高,冬天寒风冷冽吹得我有点难受,也不知道要站多久,但看这架势下面的蛊民没有全部跪倒,我就得在这上面“拉风”的站着。
这身白袍十分抗寒,加之冷风一吹,衣带飘飘,还真有几分仙姿啊,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白水常年不换款式了,只不过就是脸吹得有点痛。
转眼有点同情的看着苗三娘,她被吹得眼都眯了,但却面带喜色,欢喜不已。
那只母蛊展翅飞过蛊寨,只要不下跪着的,立马七窍流血,倒地不起,本命蛊直接而亡,不过苗三娘说了,人不会有事,母蛊只伤蛊,不伤人。
不服蛊神者,不配养蛊,本命蛊必死。
等母蛊一圈飞完,我眼看着它又飞回来,忙朝苗三娘道:“要不再装回罐子里吧?”
身上藏蛇已经很恐怖了,但也是在体外,这母蛊钻进肉里,总感觉有点吓人。
“你认为可能吗?你以眉心血为引,就是因为这眉心引入过蛊神的记忆,残留着她的气息才能收服母蛊,一旦离了那里,它就又不认你了。”苗三娘同情的看着我。
我只得闭着眼,任由那只拖着长长腹尾和长长触角的十七年蝉进入了眉心。
下面苗巫依旧用苗语沉沉祷告,我反正听不懂,蛊神吗要保持神秘高冷,引着蛇影,带着苗三娘又避到上次那个山头,朝她道:“你说蛊会不会分不清双胞胎啊?”
苗三娘先是一愣,跟着又道:“你是怀疑将醒的不是蛊神游媚,而是黑门内的那个游娓?”
手抚上了双头蛇,当初游娓以身祭刀时,游娓曾经舍不得沉吟刀出来过,却被符纹所杀,但她的阴魂却又被什么拘了回去。
游媚是尸婆身,虽说记忆在人皮书里,可阴魂在我体内,我不死,阴魂不离体,她根本就不可能醒。这样算的话,游娓复活就容易多了,万一是游娓要占游媚那具尸婆身也说不定呢?
苗三娘摇了摇头,表示蛊认的不只是血脉还有气息和记忆,根本不可能认错。
说到这里有点担忧的看着我道:“如果蛊神将醒,就算你收服了母蛊,怕是……”
怕我也会死,然后阴魂回于游媚体内,换她醒过来。
我摸了摸还有点胀痛的眉心,虽说有点不习惯,但至少不会担心这东西时不时跑出来拘我的魂了,让苗三娘别担心,引着蛇影送她回去,转身看着树木之外,沉声道:“刚才多谢你了。”
就算白袍再厉害,麻琴花那只本命佛灯虫没有伤及我,也不会将它冻住,更不会在母蛊收服后,突然就解了冻,让那只佛灯虫死去,明显就是白水在控制。
随着我话音一落,一身白袍的白水从树外转了出来,他缓步走到山崖边,看着远处蛊寨的风光,轻声道:“你是蛊神,那就要做真正的蛊神。”
我手腕之上的双头蛇涌动了两下,感觉有点好笑,我一直抗拒着游媚,可她留给我的东西却一直在我身上,现在连那只母蛊都进入了我体内了,似乎我慢慢变成她了。
真正的蛊神又该如何?
看着白水轻声道:“何必美死了。”
“我知道。”白水低低的笑了笑,沉声道:“死了也好。”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脸色与以往不同,我也看不出什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难不成煽情的说我相信不是他?
深山之中,风景秀美,白水随手折了一根松枝递给我:“所有的蛊虫都从母蛊而来,受母蛊控制,但你说它们和母蛊是不是同一条虫子?就像这山里的松树,最先都是一棵松树而来,它们都叫松树,但它们是不是都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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