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跑了……不跑了,”王僚含含糊糊地说着,肿胀的脑袋徒劳地摇个不停。“于老板,饶了我吧。”
“啊呸!”李越从旁边拎起他的背包,捂住胳膊又赏了王僚几脚,“饶了你再等你开枪打我们?”
我转过脸,发觉李越捂住胳膊的右手指缝中正汩汩地渗出鲜血,不禁皱了皱眉头:“伤得怎么样?”
“没事儿。”李越松开手给我看,“就是子弹从皮上蹭过去了。”他拿出绷带缠住伤口,想了想干脆又用它把背包结结实实地绑在身上。
李越晃了晃肩膀掂量着背包,蹲下身一把攥住王僚衣领,随手又是狠狠地一巴掌下去。我挪开膝盖,捡起地上的刀,转头看着他把王僚慢慢提溜起来:“他娘的小白脸子果然没好心眼子,原来人家说我还不信,今儿可算是见识了。”
“四哥……”王僚满脸血污地露出个讨好的笑,“您大人大量……”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越一脚踹了出去:“滚!谁是你四哥?”
估计王僚这会儿才彻底意识到他“四哥”的狠劲儿。李越跟我不一样,下手从来就没个轻重,一旦被逼急了那是真敢把人往死里揍。别看我先前打了王僚那么多下,但心里始终都拿捏着度呢,我那几十下和李越这几下根本就是外伤和内伤的区别。
只见王僚颤巍巍地捂着肚子倒退几步,突然张开嘴哇的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干呕,一时间眼泪、鼻涕和着口水一股脑儿全涌了出来,粘在他结满血痂的脸上,一片狼藉。
他颤抖着抬起头,看李越还在一步步逼近,不禁叫嚷着往后躲去,含混的话语里似乎已经带了哭音。他惶恐地看着李越,慢慢倒退着向后爬,忽然就感觉屁股后头好像有什么东西阻住了自己的退路。
是那口棺椁,他回头看了看,旋即扶住棺材沿儿挣扎着站起身。然而还没等完全站稳却又一屁股坐了下去,他转脸盯着李越,手指棺材歇斯底里地喊道:“粽……粽子……”
话音起处,一个愀然的身影随之就从棺材里探出,像是被人打扰了美梦一般,那身着道袍的死尸缓缓睁开双眼环顾四周,明晃晃的灯光下瞳孔里顿时迸射出碧绿的光彩!
空洞的眼眶中是两颗闪闪发亮的翡翠石,相传鲁荒王死前双目失明,口不能言,现在看来他还真会想办法给自己往回找补。
那粽子从棺材里直起身,左右晃了晃旋即垂下阴兀的头颅与王僚默然对视片刻,但却最终并没有迁怒于他,反倒像是猛然间发现了什么蓦地转过脑袋,露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似哭似笑地张着嘴朝我们这边张望!
只见那粽子轻抖道袍,忽悠一下子从棺材里飘出,越过王僚的头顶正落在李越面前,一双幽绿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李越,慢慢伸出手说话之间就要往他胸前抓去!
“大爷的!怎么都冲我来?”李越手上没有家伙,慌乱中只能闪身避过迎面而来的手爪,扭头就往我身旁跑来。
“冥器!”我把手中的刀丢给他,反手抽出铲子上前几步,“你他娘的快把那包东西给撂下!”
“不行啊!”李越扭身让过紧逼上前的粽子,单手持刀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死命地拽了拽身上的绷带急道,“捆得太结实了!解不开!”
我连忙挥舞着铲子在毫无防备的粽子身上拍了一记,转过身去果真又在他脖子后头见着一片尸菌:“你就死在冥器里得了!用刀割!”
我大吼着吸引那粽子的注意,然而它却根本不为所动,坚硬的身体任凭我如何捶打都不闪不避,只是一个劲儿地冲李越挥舞着尖锐的手爪,三两下就又在他身上开出了几道浅浅的口子。
“他奶奶的!”李越大怒道,“反正这东西也不能给它还回去,今儿这包冥器就长我身上了,我看谁敢动一下试试!”他挥刀用力斜劈,把粽子的手臂带得偏了一偏,继而挺身直刺,“哥,咱跟它拼了!”
李越气势汹汹地杀上前去和粽子扭打在了一处,只见他反手撩刀挑破了粽子宽大的道袍,旋即用力前突,沿着锁骨横划过它的面门,然而刀过之处除了带起三两绺儿稀烂的布片,却没有在粽子身上留下一丁点儿的伤痕。
道袍破裂处我注意到那粽子枯槁如同树皮一样的皮肤上,竟隐隐地长着一层细密的白毛,心里顿时大惊!
这他娘的居然还是个长着尸菌的白僵!
通常在一些风水极佳的阴宅里,如果死者的尸身能一直保持不腐,那么经年累月之下,它浑身就会被山川之间的灵气催化长出一层细密的绒毛,变成寻常人眼里的僵尸。而一般来说这样的僵尸又根据毛色不同而分成三个不同的阶段,最初级的是三五百年的白毛僵,虽然没有太大的本事,但却已经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大概经历一千年左右,白僵身上的绒毛就会渐渐覆盖全身,进而转黑,成为更厉害的黑毛僵。黑毛僵不会再像平常的阴尸一样畏惧阳光,并且全身水火不侵,同时还会渐渐拥有自己的意识,嗜饮人血。可最厉害的却还要数绿僵,一般黑僵过了两千余年之后,身上的绒毛就会再次发生变化,成为一片鲜艳的绿,此时的它几乎就可以说是鲤鱼跃龙门,彻底脱胎换骨,举手就可操纵山水之间的灵气从而改变一方的水土。不过僵尸能修炼到这一步的,古来无几,往往都是在此之前就会被有道行的能人异士找出来消灭掉,免得它们胡乱作祟。
但我和李越明显都没这份本事,因此虽然眼下遇到的不过是个白僵,却也只能干瞪眼无能为力。我连忙挥舞铲子对着它胸前来了一记,拽着李越后退两步和它拉开距离:“别打了!没用!这是个白毛粽子!”
“啊?”李越显然也知道白僵的厉害,“那怎么办?”
“别管那冥器了!活命要紧!”我铆足了劲儿横着铲子把白毛粽子架开,“赶紧把包取下来留这儿,咱们找机会跑路!”
正说着我突然就见李越猛地挥刀在我脖子上一挡,金铁交戈处只见又一柄长刀从背后袭来,我慌忙往旁边闪了几步,扭头看去,发现王僚正一脸狰狞地盯着我们,目光流转中映出一片片凶恶的血红!
“你疯了!”我慌忙把铲子掉过来往前一甩,击退了王僚再次迎面砍来的长刀。一旁的李越在替我挡下刚才那一击之后,还没等骂出一句像样的街就立刻又被白僵缠住,无奈之下只得反身继续和它徒劳地争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王僚阴桀桀地笑道,细长的眼睛缝里红得像是要滴出血一样,“于老板,现在可是我的天下了!”
“是个屁!”我在一片凌厉的刀光中辗转腾挪,看准机会双手举铲往外一迎,硬生生地架住他的长刀。“那可是个白僵!你真把我们俩弄死了,自己也跑不了!”
“不用!”王僚调转刀口斜斜往上一递,锋利的刀尖不由分说地便冲我面门捅来,“我只杀你一个就够了!留下老四拖住它,自己一样能跑路!”
我连忙收手接连往后退了几步,闪身让过刀刃,一边看准王僚脚下的破绽,利用工兵铲的长度使了个绊子把他掀倒在地,一边破口大骂道:
“你他娘的有病啊!杀了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你……你自己跑那就是光屁股出去,跟我们一块儿结果了这玩意儿,出去以后咱们就能分冥器!”
我本来想说“杀了我以后你以为你还能跑得了”,不过转念一想,对这种人还是利诱比较实际,于是就调转口风,索性跟他提起了冥器。果不其然,王僚听我这么说,脸上的神色顿时一缓,径自点了点头,再看我时目光中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份狠戾:“好!那我要七成!东西我先挑!”
“不行!我们是俩人,你最多只能占五成!”我偷空看了眼李越,见他已经是独木难支,说话间正且战且退,一举一动都已经露出明显的疲态,心里不由得暗自焦急。但急归急,我嘴上却一点也不肯放松。这倒不是为了冥器多少,而是假如我现在贸贸然地答应他提出的所有条件,那么依这小子的性格,必然会疑心我只是在利用他,并不打算真的兑现说过的话。
因此我只能通过锱铢必较的还价让他最大限度地相信我,免得待会儿因为不信任暗地里再给我们使什么绊子。
“最少六成!少一分都别谈!”
“最多五成半!你先挑,那个金印搭给你!”
“好!成交!”王僚点点头,“动手吧!”
“好嘞!”我挥舞着铲子上前帮李越稍稍缓解了紧迫的局势,“咱这回还是得用火,我的燃料先前用完了,你把你那瓶燃料拿出来往它身上泼,看准机会点着就行!”
“行!”王僚答应着,把刀扔下来示意自己再无恶意,解下背包从里头拿出我之前用过的那瓶燃料,走上前来嚷嚷道,“别带着它乱转了,”他拔掉瓶口的喷嘴,“稳当点,这里头剩得可不多,千万别浪费喽!”
我答应一声,吩咐李越先别动,而后在他旁边紧握铲子看准粽子的来势用力往前一顶,稍稍缓住了它的脚步,然后不等对方攥住我的家伙,随即反手一抖,利用它手脚关节不会转弯的弱点,挥铲拍在粽子的脑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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