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狭小且很矮的空间,以我的身高来说,如果站直了身子头顶会撞到告解室的顶部。不过这个告解室的内部结构,却跟我先前在网上查到的有些不同。我所在的这一侧是没有灯光的,但是可以从镂空的门上钻进来一些微弱的光线,好让我不至于撞到东西。而当我坐下之后,面前又一块黑色的布帘子,有些像窗帘的布料那种,没有很厚,有些透光。而这种透光则是因为在另外一侧、神父所在的那个区域里,有一盏灯光也没有那么明亮的吊灯,所以我能够透过这层黑布隐约看到神父的轮廓,他头顶的灯光照射下来,让我在暗处观看到他的模样,充满了一种神秘感,就好像是真的在跟神说话一样。
而相反,就环境而言,我相信他是看不到我的,因为我这边没有光线,这个道理就好像是晚上在家关上玻璃窗,打开灯,你从屋里是看不见外面的,但是外面却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你一样。
隔着黑布看到的神父,是一个比较朦胧的样子,因为有光而显得神圣,但是我却没办法分清楚他的五官,无法第一时间用摸骨术做出判断。不过我想那都不算问题,既然马天才有把握打听到这个神父的相关信息,想必照片也是不在话下,而且神父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告解室里吧,总归是要出来的。
可能是我一直在想这些问题,坐下后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只听见一个听上去很儒雅的声音对我说道:“主的孩子,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在这里是你和主的对话,不必怀有任何的自责、猜测,要知道主会宽宥你,宽宥你的一切的。”
神父的声音很轻缓,有一种让人平静的感觉。而他说话的腔调,像极了我上学的时候,学校话剧社团里那些表演,用一种比较刻意在模仿西方人的说话方式的那种口吻,还是会让我有些出戏。我迅速稳定好自己的小心思,先深邃而悠长地哀叹了一口说道:“神父啊,主啊,我有罪,我有大罪。这种罪责天天缠绕着我,让我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我认为我已经不配为人,说是败类都算是抬举了我,像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主还会愿意救我吗?”
我也刻意学着这样的腔调,而这些都是大学时期看他们话剧社团表演的时候学来的,那时候社团里的学生表演的大多都是一些经典的剧,例如莎士比亚的那种。我记得那段日子搞得我每次回到宿舍,都必须先大喊一声:“噢~我亲爱的朋友们…”
神父对我说:“主是宽容的,会宽容你的一切。每个人生而有罪,我们的一生都是在不断赎罪的过程,区别只在于罪恶的大小而已。当你正视罪恶,它就不再可怕,不再是你的敌人,能变成温和、忠诚、驯良的仆人。”听神父这么说,感觉有点象是在跟一个深谙禅理的老和尚说话一般,只不过他的腔调不是老和尚那种拖长了音调,晦涩难懂罢了。
我接着对他说道:“可是我罪大恶极,不敢胡乱开口,害怕隔墙有耳,把我的秘密听了去,然后告发我。”神父依旧一副平淡的语气,宽慰我道:“孩子,你直说就是了,你与神之间的告解,是不会有人传出去的。今天就算你是个杀人犯,你告诉了我,我也不会向任何人告发你,这是我们教廷的规矩。你没什么好担心的,你总不会是个杀人犯吧?”
我说:“神父,您还真是说对了,我就是一个杀人犯。时至今日,我已经杀了三个人…”
接下来的时间,我把我经历过的第一种和第二种杀人案中,罪犯那令人发指的杀人手段和我们事后的调查结果,尽量挑坏的告诉了神父。尤其是在我说道第二个杀人凶手许某用福尔马林浸泡尸体,并将尸体沉入池塘这一段,更是加油添醋,把我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我自己都会害怕的人。
我越说越带劲,越说越入戏,以至于精彩之处我刻意把自己说得一副早已心理变态至极的样子,甚至还有那么短短几秒钟,我还真把自己当成那个杀人凶手了。看样子我果真是天赋异禀,当初上学的时候没有去参加学校的话剧社团,绝对是全校的一个巨大损失。
最后当我说完了这个如天书般的故事,由于太过戏谑,我实际上很担心神父会不相信我,觉得我是个撒谎的人。但是按照神父和信徒之间的约定,在告解室里面互相是要坦诚的,神父自然无从得知我坦不坦诚,但我相信如果他的职业素养足够高的话,即便觉得荒唐,还是会相信我的话的。
果真,我说完后隔着黑布观察着神父,他看上去有些无所适从,甚至有种微微的紧张感。看来我先前那些可怕的故事,已经吓坏他了,而他正在努力试图找回他心里的那份平静。我心里其实也挺愧疚的,如果这个神父并非犯罪嫌疑人,我用这样的谎言耽误他的时间,这也太缺德了。我这样的人将来若是真的要信教,估计主也不会愿意收下我了。
隔了十多秒钟,神父悠悠地说道:“主的孩子,主谢谢你的坦诚相告,你所犯下的罪孽太深,已经不是我能够做出开解的了。但是盼你能够迷途知返,尽早正视自己的罪行,并为此赎罪,否则将来等待你的不是地狱,而是炼狱。”
炼狱我倒是听说过,具体难以形容,简单说,就是地狱中的地狱。看样子先前那一番胡编乱造,这罪恶已经重到连地狱都无法容下我了。于是我问神父说,主啊,我还能有救赎的机会吗?神父说道:“只有太阳的烈焰才能融化内心的恶念,只有极地的冰水才能洗净心中的罪恶,重新做人很难,但决定重新做人更难。主的孩子,这就去吧,找一条路去赎你的罪,主在这里等着你涅槃重生。”
说完咔嚓一声,神父就关闭了他那一侧的吊灯,于是我再也看不见他的轮廓。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已经结束了与我的对话,让我不必再说下去了。估计这当中多少有些个人情绪,他应该也是不愿意在跟我继续交谈了。
于是我说了身谢谢神父,谢谢主,就打开门走出了告解室。
教堂里还有剩下排队要告解的人,我一看,并未发现杨洪军的身影。于是摸出手机来看,发现他给我发了信息,让我告解完成后就去教堂外面找他。于是我学着马天才的样子,面朝十字架比划了一番,然后走出了教堂。
第70章 履历
出了教堂以后,老远就看到马天才在朝着我挥手,杨洪军已经回到了车上,而马天才看上去有些高兴,似乎是刚刚的那一番调查,被他查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于是我钻上了车,杨洪军开车朝着公安局的方向而去。没走多远杨洪军就对马天才说道:“老马,你把你刚刚查到的内容发到群里,让凯子看一下。”随着手机一响我拿起电话就开始查看,马天才或许别样本事没多大,说起打探消息,那可真心算是一把好手。他发过来的内容除了有这名神父的照片和姓名,还有社会履历,家庭背景等。因为在我们国家神职人员入职之前都必须经过比较严格的政治审核,以免有不法分子利用宗教的名义煽动颠覆我们的国家政权。
这些信息都是纸质档案翻拍传过来的照片,从格式上来看,应当是这位神父入职的时候在国家民宗局的备案档案。神父姓周,本地人,生于七十年代初期,农村家庭出来的孩子。十岁的时候父母相继病亡,在他的上面有一个精神失常的姐姐,下面有一个比他小五岁的弟弟。父母去世后三个孩子都被接管救济,姐姐因为本身精神残障的关系一直被关押式治疗,现在已经查不到踪迹了。周神父在十三岁那年拒绝了政府的救助,带着年幼的弟弟回到农村老家,自己当爹当妈地把弟弟抚养长大。他自己没有去上学,几年下来种地的钱全都让弟弟去上学去了。弟弟也是有出息的人,如今已经成家,在我国南方一个经济特区从事金融工作。周神父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偶然接触到天主教会,从而找到了归属,多年来一直服务于教会工作,分别从事过执事,修士等工作,勤勉诚恳,任劳任怨,因为受到众人的尊重,虽然小学都没有毕业,但多年来读书识字也进修了不少,被教区的主教破格提拔为神父候选人,后来转为正职神父。
这份简历看上去还是挺沉甸的,实在难以将这样经历的人跟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的就是凶手的话。
而我看了看神父的照片,照片上的这个看人看上去憨态可掬,微笑着,眉目间传递着一种慈爱的感觉。他的额头相对比较宽,但发际线比较低,只是头颅两侧的头发显得有些稀,额头上有不少皱纹,皮肤也看上去稍微有些黝黑。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他小时候吃过不少年头的苦的缘故。眉心很正,两侧眉毛比较浓密而且很粗,这样的人大多性格比较憨厚,不太懂得变通。而眉尾下半边缘恰好沿着眉骨形成眼窝的形状。这如果放在我们国家的宗教里,叫做有“仙人骨”,意思是这类人秉性比较好,加以修炼是可以成仙成佛的。周神父的整个脸看上去上宽下窄,脸颊虽然在微笑,但显得有些朝内微微凹陷,以至于他下颌骨靠近腮帮子的那个拐角处就特别明显。鼻头较大,但山根往鼻尖方向的鼻梁微微有些朝着左面歪,鼻子两侧和颧骨之间有一个较深的夹角,笑起来的似乎更是会出现一条缝。这样的人常常被堪称心思细腻,细腻到有些敏感。这和先前那几位死者的共通特性几乎如出一辙,由于是在微笑,扯动了嘴唇的肌肉,所以我无法区分上下唇的厚薄关系,但是他的下唇正下方、下巴的正上方,有较之常人更深的一个小小凹槽,凹槽里有稀稀拉拉的一些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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