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等他人反应过来,人就化作一团青烟,散在了包间的一方天地中,徒留下三人对着满屋的狼藉失神。
女人抹着眼泪,由一开始的小声啜泣,变成了最后眼泪混着鼻涕的嚎啕大哭,没有多余的言语,就这么发自内心的,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手腕上的银花镯子有点小,挤压过手背的时候磨出了细细的青白道子,配上姜水紫红色的皮肤,令人不由得汗毛直立。她忍着疼褪下,反手把镯子狠狠地砸向远处的墙面。
就见银花镯子砸到墙壁落下,然后顺着地面骨碌碌的滚了几圈,仿佛跟有了生命似的,眨眼间,就凭空消失在了眼前。
“好个多管闲事的丫头片子。”随着富鸾大厦内,一道暴怒的女声响起,就见一只高脚杯向着吴老板的脸颊飞来。
玻璃杯的速度极快,差不多到他身边半米处,就猛地停下,细细的杯颈遇到剧烈的冲击而从中折断,生生飘在半空中。
“好大的火气。”吴老板伸手,坏掉的酒杯缓缓飘入他的掌心,他瞧着断裂的杯颈,语气听上去有些可惜,“这可是人工吹制的,就这么糟蹋了。”
新开香槟酒落入断裂的高脚杯中,泛起细小的气泡,吴老板举杯轻抿了口。
“辛辛苦苦这些年,临到头来遇到个难缠的小丫头片子,你让我如何不气。”女人依旧没有露脸,只有声音在室内回荡,“你想办法杀了他们。”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当跟百年前似的,平白消失几个大活人没人管么?”吴老板咽下香槟,这才把空掉的高脚杯丢到一侧的垃圾桶里,“何况还有一个是贺家人,贺老头子纵横商场几十年,根基稳人脉宽,如若平白没了个外孙,依着他的性子,能让这事神不知鬼不觉的过了?”
“这倒是奇了,好好一个生意人,不多供几个财神,跟着个捉鬼的野丫头跑什么,也不怕损了福寿。”女人冷冷出声,“如果不是她强行入我回忆,我还不知盯上你的居然有这等本事。”
“毕竟姓毛啊。”吴老板一挥手,毛不思的资料就飞到空中,瞬间被点燃,化作一团烟灰。
“毛家,哪个毛家?”烧掉的东西在女人手中成型,她一目十行。
“习茅山术法的毛家不就那一个。”吴老板双手撑着身子望向远方的夜空,“说起来,我年轻的时候跟着师傅走千山踏万水,捉鬼诛邪,也曾与毛家人有过一面之缘,这么想想,也都是十分久远的事情了。”K、D、T、C、D、J、Z、L。
“元市人。”纤细的手指轻点着纸张,白纸黑字,女人继续看下去,最后目光微顿,念出声,“祖籍南桐县。”
“这般看来,的确棘手。”但吴老板也不算太担心,毛不思毕竟还小,跟他这种活了百年的老怪物相比,还是太稚嫩了。
为了北杏,姜水非死不可,虽说他手上早已沾满了别人的鲜血,毕竟还残留着丁点的人性,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跟几个愣头孩子过不去,亦不想得罪毛家和马家。
吴老板等着女人的回答,谁料半响没听到她的声音,只好扭头,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疑问,“还在?”
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骤然响起,令吴老板不由得皱眉掩耳,他跟她认识这么久,从来没听过她那么诡异的笑声,就像被投入烈火熔炉的恶鬼,发出的声音令人十分不愉快。
女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突然数十张脸聚集在天花板上,千奇百怪,融合了各式各样的美人颜。
“毛家居然还能生出女儿?”几十张嘴同时开口,让吴老板也辨别不出哪个是她,笑声似鬼。
虽说毛家多男,马家多女,却也不是绝对,起码在吴老板年少的时候,曾听师傅说过,毛家祖上有过一位堪称传奇的女天师。
吴老板被女人莫名的言语搞得满头雾水,他眼睛不停地扫过每一张脸,试图辨别出哪个是她,“你该比我清楚才对,毛家祖上也出过女天师的。”
“清楚,当然清楚。”她‘咯咯’的笑个不停,关于毛家的女天师,她不光听过,她还见过两位,一个是在她还是汪家娇小姐时见的,另一个则是她被封印在河底的时候。
初见毛家那姑娘,英姿飒爽,腰间配着条细细的银色软鞭,耳垂上挂着枚小珍珠,踩着马靴在她们汪府飞檐走壁,还有次捉鬼跑急了,直接从树上跳下来,吓得薛姨娘差点栽进荷花池里。
可惜,那个姑娘没活过二十五,准确的说,是毛家没有一个女儿能活过二十五岁。就像一个诅咒,不停地轮回应验,直到毛婉婉的出现。
那是世上最后一次大规模的百鬼夜行,天地无光,人间陷入一片地狱之中,无数的术士都死在了那场人惨绝人寰的动乱下,有的恶鬼灰飞湮灭,有的煞凶被焚烧殆尽,而她也被灵玉镇在了河底,永世不得出。
南毛北马,东齐西霁。那一役,只剩南北,再无东西。而毛婉婉,则强行改了毛家的女儿缘,至此以后,除却中途抱养过的几个孤苦无依的女婴,毛家再也没有生过女儿。
只是这些几百年前的故事,传到现在这一代,不知被篡改成了什么模样。
手上的银花镯子不停地晃啊晃啊,女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富鸾大厦再度陷入死一般的静默。
挂在墙上的油画依旧背对着一切,画中女人望着波涛汹涌得河面,眼皮微垂,豆大的泪水就砸了下来,然后消失不见。
高维峰没了,银花镯子也没了。毛不思蹲在姜水身边,觉得事情到了这份上,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只是现在的永川对他们而言实在太危险,她就算大罗神仙转世,也没法一个人带俩没凡人永斗恶灵啊。
“要不咱们回港城或元市?再不济我给六叔挂个电话?”临阵逃脱可耻,但是安全有用,毛不思权衡利弊,又瞅了瞅姜水紫红到可怕的胳膊。
捉鬼就跟玩游戏打怪一个道理,现在情况就是她带着俩拖油瓶以一敌三,毛不思掂量着自己的水平,她还真没有单刷BOSS的能力。
“很危险?”虽然听上去像是在询问毛不思,但马明义几乎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非常。”毛不思瞥着碎了满地的玻璃陶瓷,抬手戳了下姜水的膝盖,“别哭了,你先把钱赔了,咱们撤。”
“你倒是不肯吃一点亏。”关键时刻,不改铁公鸡本性,马明义听得又好笑又好气,他站的高,抬起膝盖抵,正巧能碰到蹲在地上的毛不思的胳膊肘。
刚这么抵着敲了毛不思两下,就听见‘砰’的一声,包厢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来人二话没说,还没让他们看看清楚脸,黑色的钱包就这么笔直的冲着马明义的脑袋飞过来。
砸的他捂着脑袋往后踉跄几步,跌坐在沙发上。
“一进门就看到你欺负思思。”熟悉的声音,怒冲冲的语气,除了马明丽,还能有谁。
马明义抱着被钱包砸红的脑门,忍不住倒吸着冷气抬头,“姐。”
就见门口的服务生拼命地拦着马明丽,直到小姑娘扭头看到包间内的狼狈,服务生揉揉眼睛,又仔细瞧了两遍:这跟招了强盗似的地方,还真是她负责的小包厢!
结果倒霉的自然是马明义,在经理、领班和当值服务生等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强行放血赔了对方一整套桌椅餐具和装修钱。
“明丽,你怎么找到这来了?”无视垂头丧气不高兴的臭脸马明义,毛不思上去就抱住马明丽的胳膊。
“我堂堂马家传人,想要找个带法器的人还不简单。”顺势抬腿踢了马明义两脚,才拉着毛不思瘫倒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眼神却没从姜水身上移开,“其实我也是大概圈了个范围,能这么快找到你们,也是因为远远看见这餐厅上方邪气冲天。”
不过等她赶过来,邪物也没了踪影,只残留下些许的气息。
“明丽。”毛不思现在见了比她厉害的,心也定下来了些,她指着姜水,决定把永川发生的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她听,“我这边撞见大麻烦了。”
☆、狐假虎威
“你们俩胆子可真够大的。”马明丽没听完,就知道她们闯了祸事,“什么东西都敢招惹。”
说完,就习惯性的一巴掌扬了上来,冲着毛不思的小脑袋瓜下去。
就见毛不思怯怯地缩缩脑袋,她打小时候起,就跟条小尾巴似的爱追着马明丽转,对她的脾气自然了解。余光一瞥,就能把她之后的举动猜个□□,当机立断的垂眉低眼,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眯成细细的两条缝,看上去怪可怜的模样。
果然,空中的巴掌就这么生生的转了个方向,越过毛不思,扎实的拍到了马明义的后脑勺上,留下清脆的一声‘啪叽’。
作战成功。
毛不思暗地里给自己握了个拳头,面上却不显。
“明丽姐,我知道错了,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无视身边莫名挨了一巴掌的马明义,毛不思拉着马明丽的袖子口晃了晃,“人命关天呐。”
“不管,这事你俩谁都别参合。”马明丽到底年纪比他们大上两三岁,头脑也要冷静理智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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