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我的一魂。”马明义把字条折起来,撑起身子,就着桌面上的烛火烧了个干净,“我喜欢的人,你也一定会喜欢。”
刘寻现在走的路,不过是他曾经走过的而已,一旦明白过来,便会如他一样。
如果没有他的话,可是上一次,刘寻与毛不思之间,的确是没有他的……
“布谷布谷。”马明义想的入神,门外忽然传来毛不思的声音,两声鸟叫就这么传入他的耳中。
“进来吧。”马明义收回思绪,又觉得有些好笑,房门顿时被推开,毛不思就这么挎着小食盒,三步并作两步蹦了进来。
头发上有几片晶莹,她随意拍打着身上的白色,兴奋道,“马明义,外面下雪了,好大好大的雪。”
“瞧你这副模样,跟没见过下雪似的。”随手抛了桌上温热的手炉给她,“暖和下,省的感冒了,这儿可不像咱们家,吃个药挂个水就好的差不多,现在感个冒,搞不好能送掉半条命。”
说着,还配合的咳嗽了两声。
“那你还敢下地。”毛不思放下食盒,想要伸手扶他,一想自个刚从外边回来,指不定和冰块谁比谁凉呢,也就没敢上前,只跟赶鸭子似的挥舞着双臂,“去去去,上床上呆着去。”
“他都躺了一天了,我要是再不活动活动,非得僵死在床上不可。”马明义被毛不思强行按在床上,只好披了件厚衣服盘腿而坐,探着脑袋冲她道,“毛毛,你带的什么好吃的?”
“碧玉米粳粥,还有两份素炒青菜。”毛不思端出食盒里的东西。
“没了?”马明义简直不敢相信,“你的呢?”
“这不。”毛不思指着眼前的清粥小菜,“跟你一样。”
忽然间,一只大手就探向了毛不思的额头,“毛毛,你怎么了,别吓我。”
“我这是看你是病号,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大鱼大肉,省的你看得见吃不着,眼馋。”毛不思拨开马明义的手,不乐意的盛了一碗粥给他,“你这表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平日里有多虐待你呢。”
“这不是一日日,只有你陪着聊天说话,闷得慌么。”马明义搅拌着碗里的清粥,“要是再不跟你开开玩笑,我真以为自己才是那条无主的生魂,是别人的影子了。”
马明义一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示弱,这点毛不思清楚得很,如今看他这么说,不知怎么,竟然有些心酸。这事原本就是她当初办事的时候留了隐患,害的马明义生魂逃离不说,还把他卷入到了这个境遇之中,做了见不得太阳的一方。
想来他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只是平日里顾念着她,开开玩笑,闹腾下逗着她开心,如今病了,心底的不安也就跟着病气一起冒了出来。
毛不思难得看到马明义这样的一面,多少有些无措,她又靠的他近了些,把下巴放在他肩头,环着他的手臂轻拍了两下,“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完完整整出去的。”
是了,这才是她来的目的。
几张纸人被毛不思施了法咒,在桌子上表演着节目,那是毛不思最喜欢的一个小品,想了许久,才把台词全忆起来。
自己则和马明义一起坐在床上,披着厚厚的棉被,被几个纸人的小品逗得东倒西歪。
“马明义。”毛不思笑的抱着肚子,眼眶红成一圈,她突然开口,“快要过年了。”
“是啊,快要过年了。”以往每到快要过年的时候,家里都会下很大的雪。
“我每年都和爸妈一起过的。”年前年后的的两个月,她和老毛都会不约而同的停下手头的生意,一家人极少有相聚的时候,只有那两个月,毛不思可以什么都不顾不想,像个孩子一样腻在家里,过着日上三竿醒的生活,妈妈的回锅肉,糖醋排骨,老毛酿了半年的青梅酒,一家三口大半夜的包着饺子看春晚,外面是不绝于耳的鞭炮声。
一脑袋扎到马明义怀里,毛不思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多的可怕,仿佛不是几个月,而是几年,是无数个日日夜夜,这种感觉,真实的令她胆怯。
“我想回家。”这四个字从毛不思口中说出,像是第一次,又像是说了无数次。
“为什么,这里不好么?”
耳边有个声音回答,惊得毛不思瞬间抬头,正对上马明义的眼睛,他张着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她听不到,脑海中只有方才的声音在不停地盘旋。
“你说什么?”她靠的马明义又进了些。
“我说,咱们一起回家。”毛不思的表情看上去不算好,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那如果必须要留下一个人怎么办。”这是个什么傻问题,毛不思问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可心底不知为何,却隐约觉得这个问题非问不可。
“那就把你送回去。”马明义捏着她的脸,揉揉捏捏,“我这么优秀的人,搁那都能过得好,不像你,除了捉鬼的时候闪闪光,其他时候都笨的跟个包子似的。”
桌上纸人的小品还在继续,毛不思视线又重新透了回来,只是怎么也找不回一开始的笑容,心底隐隐升起莫名的不安,可她又不明白,这份不安究竟从哪里而来。
正月初一。
毛不思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屋的福字出神,丫头婆子都笑作一团,喜气洋洋的,反倒显得毛不思有些格格不入。
“夫人,院里的丫鬟小厮都到了。”石榴穿着桃红色的夹袄,黑色的发间别了一朵大红色的绒花。
毛不思按照昨晚石榴的交代,十分大方的装了一颗颗银珠子在袋中,实打实的十几袋,心疼的一晚上没睡安稳,这会儿见石榴给她使眼色,只不忍心的摸了又摸,最后眼睁睁的看着荷包落在了石榴手上,又从石榴手上分发到了个人的手里。
“谢谢夫人,夫人新的一年里福寿安康。”齐刷刷的一群脑袋顶对着她,要不是毛不思花了钱,这会儿都恨不得跟他们对拜,她一不布施,二没行善,折寿啊!
更何况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被祝福寿安康,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古代人真没创意,就不能夸夸她越长越美,越来越有钱吗!?
“夫人,您……您快……快些去……前厅。”门口传来丫鬟的报信声,还没踏进毛不思的西院,整个人就瘫倒在了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小……小少爷……回来……回来了。”
“谁啊?”毛不思扯了下身边的石榴。
“大爷家的长子。”石榴小声道。
“我没听大嫂提过啊?”虽说她和那个所谓的大嫂也几乎是长期零交流。
“外室的儿子。”这种事情,都是高门秘事,不足为外人道,早前这个孙子老夫人也是不认的,谁料这仗打了一年又一年,大爷也就在外边耽搁了一年又一年,如今眼看就要到而立之年了,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老夫人也就默许了,说是想要今年接回来一起过年。
“啧啧。”毛不思跟听故事似的,边听边跟着石榴来到前厅,除却几张熟悉的脸,剩下的,自然就是今天进来的了。
小男孩年纪不大,身边跟着个长胡须的老先生。
“这是你三婶。”老夫人开口。
“见过三婶。”男孩不卑不亢,怎么看都是费了心血教出来的。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目威而不怒,耳侧一颗痣生的极好,搭眼一瞧,毛不思就知道,这是个不凡的命格,当下就有些蠢蠢欲动,双眼放光,八字,这种模样的孩子一定要看八字。
“夫人好眼力。”毛不思在刘府排第三,自然而然的就坐在男孩旁边,一直跟着他的老先生接着倒茶的机会低声开口。
“你是术士。”身上萦绕着淡淡香火味。
“万没想到,竟与夫人是同行。”老先生端了茶递给男孩,“不知师承何处。”
“我姓毛。”毛不思的术法是家传,真遇到懂行的,瞒都瞒不过去。
“南桐毛家。”果然,那术士一点就明,继而又笑道,“只是南桐与此地相隔甚远,除了一名年迈的妇人,老道亦不曾听闻毛家还有女子习术。”
“我只说我姓毛而已。”毛不思心里有了底,手里的小把戏自然不敢再拿出来,只厚颜道,“家中是做生意的。”
心中倒是有些可惜,那男孩的命数,她倒还真想推演一番。
☆、三魂契合
比起外面的热闹, 三爷的院子显然要清冷许多,他不喜热闹, 院中的下人也不敢闹腾, 只如往常般做着手上的活计。
刘寻坐在书房望着手中的电报,大哥所处的边境因着年前大旱, 粮食不足,这个冬日过的不算太好, 偏生北方又遇到几十年未遇的暴雪, 粮车被堵在路上,一时半会到不了他手中。
金丝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把那个孩子带回府养着, 是大哥的意思, 以往他顾念着大嫂的面子,从不过多的谈起外室的孩子, 可这一次, 竟是连脸面也不要了, 求他帮着劝母亲一回。
“情况竟已经坏到了这种地步。”三爷远离边界,只能凭着临近几个地方发来的电报评估当下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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