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现在临渊可以确定,这位财雄势大的莫先生在觊觎他的恋人,并将自己视为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临渊涨红了脸,只能撂下有气无力的狠话:“ 我们不需要你的钱也能拍!”
莫先生的地位和财富都与两个年轻人不可同日而语,他甚至懒得与临渊进行无聊的情爱较量,而是从根本上,试图切断他和箫韶之间的羁绊。
“我们?”莫先生脸上闪过一丝嘲弄,眼神仿佛在看着已经一败涂地的对手:“你太自负了,没有了箫韶的镜头,你的剧本根本一文不值,但相反,摆脱了你那些自以为是的无病呻吟,他会被更多人欢迎和欣赏。”
莫先生承认,箫韶对于自己而言相当有吸引力,在各种意义上。他年近不惑,野心鼎盛,想要经由莫氏开创一个娱乐盛世,而将箫韶这个名字打造成一块现象级的金字招牌,将是计划链中重要的一环。
“今天我只是来听听你的意见,但事实上,你的意见并不重要。”莫先生早已看穿临渊和箫韶之间潜藏未露却又不可弥合的分歧,他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接下来,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阿韶到底会怎样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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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冰卿摩挲着纸张上“沉空”二字,内心思绪万千。
比起临渊的激烈与偏执,在那时候,虞冰卿反倒更能理解箫韶的选择——想要自由,就必须先给自己戴上枷锁。越是想要保全什么,必须先让自己学会失去,才能变得强大。
一开始,箫韶是坚定不移地和临渊站在一起的。这是艰难的一步,他拒绝了莫氏娱乐的注资,也就意味着将自己逼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里——倒也不是因为无人赏识,但这事关乎站队问题,没有人愿意公开与莫先生对着干,无端得罪了行业大佬。
只可惜,个体的力量只是茫茫大海之中的一小撮浪花,而资本的走向却如同洋流。金钱、地位、人脉、声望和舆论环环相扣,在精准运作的庞大机器面前,挡车的螳臂顷刻间便会被碾压干净。
在拍摄越发接近尾声的时候,箫韶所面临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越来越大,他终于清醒过来,单凭少年意气是无法跟莫氏所代表的娱乐工业王国抗衡的。最终,他选择了妥协,签下与莫氏的合作协议,随后花了将近两周时间将已经拍摄完成的素材重新剪辑。
而这一切在悄然发生的时候,临渊都是不知情的。直到试映会上,片头打出《晨空》而非《沉空》的字样,他才猛然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箫韶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剪辑功力曾让他倾心不已,那一刻看来却那么的可恨。
创作之难大约只有分娩可比,在临渊眼里,箫韶就是为了名利背叛的他,亲手抛弃他们共同的孩子。而箫韶比临渊涉世更深,在他看来,两人都还太年轻,太弱小,命运就像是兵临城下的侵略者,有时候,人们需要割让时间、爱和尊严,只是为了获得喘息重来的机会。
电影最终以一种纯真唯美的姿态落幕,却成为了两人背道而驰的开始。而让他们真正决裂的事件,发生在距离《晨空》全国公映的三天前。
当时,有一名年轻人跳了出来,在媒体前声称他的剧本被抄袭了!
这人最初控诉的对象是《晨空》剧组,等吸引够了关注度,再将矛头直直指向编剧临渊,声称自己参与了创作却没有得到署名权,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成了临渊的抢手。巧妙的是,这人没有闹上法庭,而是不停地以“爆料”形式编造事件细节,放任媒体尽情渲染、加工,让群众津津有味地看了好大一场热闹,也让电影得到了空前的关注度,吸引了不少人亲自到电影院去一探究竟。
在那个久远的年代里,在人们脑海里还没有炒作的概念,抄袭也还是颇严重的道德污点,而这一切以抹黑为前提的营利行为背后,都是莫先生在一手操控的。
有人建议临渊出示手稿以证清白。只是,最初的剧本与最后剪辑而成的电影在情节和设定上相去甚远,这样一来,难免会将他和箫韶之间的龃龉公之于众。箫韶对这种做法明确表示反对,在他看来,舆论是不分对错的,只要沉默以对,待公众的注意力得到转移,事件很快就会平息。他的思路不无道理,可架不住有人刻意挑拨离间。不知怎地,临渊竟发现了这些炒作行为都是有预谋的,并误会了箫韶也参与了其中。一怒之下,他将手稿公布了。
本以为人们看了原稿就会停止对自己的指控,只是临渊忽略了很关键的一点,文字呈现的效果和影视是不一样的,优美的画面,精湛的表演,恰到好处的留白,讲述方式往往比故事本身更重要。更何况,有机会且有耐心把剧本读完的人原本就不多,大多数人并不真正在意他的剧本写得怎么样,会被发散传播的只有梗概和评价,尤其是权威者的评价。而意见领袖们告诉大众,与电影院里歌颂人性之美的故事相比,临渊的文字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幻想,他们嘲笑他江郎才尽,有人讽刺他尸位素餐。这些评价汇聚到一起,便堆积成了阻隔在真实前的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归焉。这时,舆论的焦点已经偏移,而事件的导火索和始作俑者,已经没有人关注了。
就在他蒙受这种种抨击的时候,箫韶自始至终没有站出来为他说过一句话,他每天都忙于与各院线的负责人应酬往来,分身乏术。
后来,临渊终于想明白了,令自己变得不体面的不是被指控抄袭,而是他不愿与时代同流。同流未必就是合污,但逆流,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晨空》首周战绩告捷,创下了当时国产电影史上票房的巅峰,而这个记录,直到好几年后,才由箫韶自己亲手打破。箫韶年少成名,但这十几年来,光是口碑赞颂已经不足以让他满足了。只有实实在在地赚到钱,他才能真正有底气地去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庆功宴结束后,他回到家,打算正是跟临渊道歉和好。没想到,临渊已经悄不作声地搬离了这个他们共同相处了十几年的地方了。
三年后,当临渊化名郁羡鱼重新回到影视圈,曾有人发现了他笔名的端倪,笑道,临渊羡鱼,模仿谁不好,居然模仿那个临渊。但一年年过去,知道临渊的人越来越少,便连这一点的嘲笑,也再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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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可均第一次见到虞冰卿也是在电视上,那一年他六岁,而那个本应他叫做妈妈的女人,彼时也只有二十五岁。
记得那一天早上,乔可均起床后发现乔衡镜又不在家,便生了好大一顿闷气,连午饭都不愿意吃。为了哄他,保姆打开了电视,大概是前天晚上,乔衡镜忘了将影碟机里的光盘取出,画面便直接从暂停的部分接着往下播放。
看到她的第一眼,小小的乔可均心里就产生了一种无可自抑的奇妙的悸动。
那是一部翻拍的《赵氏孤儿》。相传程婴为了瞒过权势滔天的屠岸贾,保全赵氏遗孤的性命,便将自己的亲生儿子献出。而虞冰卿饰演的程婴的妻子在无法说服丈夫回心转意的情况下,私自先将两个婴儿对调,让程婴误以为活下来的是真正的赵氏孤儿赵武。
二十年后,“赵武”长大成人,完成了复仇的使命并重返权力巅峰。这时候,程氏才将真相对程婴和盘托出,“你怨我坏了你的大义,我又何尝不恨透了你的大义,但我必须保全我的孩子,只要他能活得好好的,我可以将坏事做尽。”
后来再看这段话,乔可均只觉得虚伪又讽刺。那人果然是最好的女演员,能诠释超越经验的感情,纵使她曾无情地抛弃自己的孩子,却也不耽误她将一位沉痛悲壮的母亲演绎得入木三分。
第54章 九、破碎
箫韶和虞冰卿时隔二十年再次合作,话题度一直居高不下,不仅是宣传力度够大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这对“黄金组合”触动了许多年长观众的怀旧情结。
箫韶从业三十多年,江湖地位已不容置疑,但直到今天,出自他手的最让人难以忘怀的电影,还都是发生在与“初代箫女郎”合作的那十七年。尽管那时候的电影章法还不成熟,但个人风格浓烈,很有生命力。那些故事就如同未经加工的青苹果,或许口感略显粗糙生涩,却别有一种鲜活的滋味。
相比起来,后来的箫氏电影尽管剧本越发严谨,故事逻辑渐趋完美,视觉特效、画面质感都与以前都不可同日而比,但就像便利店里出售的苹果汁,颜色鲜亮,酸甜适中,却始终少了几分打动人心的力量在里面。
只是观众们恐怕还是要失望了,从制作和剧情上看,《白良关》依然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商业喜剧片。无论是演员还是导演都不过作为影视工业链的一环,大环境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存在就变得有所不同。但幸好对于很多人来说,看到箫韶和虞冰卿同时出现在荧幕上,就已经足以满足他们的情怀想象了。
一晃二十年,虞冰卿从一代“箫女郎”成了名气不逊于箫韶的国际大明星,而箫韶也从一名导演成了国内最大娱乐公司的大股东之一,实力足以与莫氏老板分庭抗礼。十多年前,箫韶与莫大老板不合的消息在圈内不胫而走,有传言说他甚至当众打过莫先生一拳,很多人在背地里都不看好他,认为箫韶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没想到,他还是稳稳当当地走到了今天,前几天还在媒体前与莫先生相谈甚欢,就是不知道,在两人友善的面孔背后,是怎样的暗流汹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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