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盆生白米。
低头,双手捧起米,用米慢慢摩擦在脸上,常人用米洗脸,顶多也就是沾上一些米粒,或者面色沾上一些白粉.......但他的螨虫脸不同,他再抬头时,我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他每一个面部毛孔中都镶进半截米。
密密麻麻的米粒深深刺入他的脸颊每一处毛孔,整张脸像是筛子一样,脸上扎满一颗颗米粒。
呕——
我瞬间反胃干呕。
你能想象到一个人,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扎满米粒吗?密密麻麻,像是扎着半截白色小针。
毛孔里扎米粒
——实在能让人毛骨悚然。
“很可怕,对吗?”
宁缺十分缓慢,甚至轻车熟路的把螨虫脸上刺入皮肤毛孔的一粒一粒米,慢慢拔了出来。
赵半仙也是实在吓得不行了,说:“我走南闯北,果然还是苗地的邪术恶心,貌似听说过,这是歹毒的油米术,传说中,苗地的油米术很神秘,那些深山里的蛊婆会种米,吃了那米,就能让人长生不老,但那都是假的,没有人能够长生,但那油米,延年益寿却是不假。”
“对,原来是行家。”宁缺诧异的看了赵半仙一眼。
我沉默了一会儿,对那种邪异的苗术一知半解。
“我懂了,原来是这样....传说中的油米术原来是这样....”
赵半仙的呼吸起伏不定,惊声道:“据说油米术是在活人的身上种米,那米能吸收活人的营养和人油,吃了大补,一开始以为是荒唐的胡说八道,大活人,怎么可能当成农田种米?
又不是在死尸身上种植物......原来是这种方法,那米种在人脸上的毛孔中,慢慢吸收人的油脂和养分,长见识了.....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还有,你把这术告诉我,不怕泄密?”
说到这,赵半仙立刻反应过来,整个人腿软了下来,因为不怕泄密的.....只有死人。
“泄密?”
宁缺一脸怪笑的看着我们,凶光毕露。
“告诉你们方法又如何?你们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邪术?养人做人油米?如果愿意,我敞开怀抱,欢迎你们的加入,我的美容会所,缺少阴行里得力的高人。”
我摇头,谋财害命的事情不干,我乖乖刺青,做我的老本行就好。
他哈哈一笑,说不出的狰狞:“其实,不用担心,我只求活命,只请一道刺青纹身,上身护体......眼前这道油米术的施术过程告诉你们也没事,因为这术有媒介,你们养不了油米术最关键的蛊虫,油虫!”
第三十章 宁缺回乡记
油虫?
我想了想,在我们现代的话来说,应该是指螨虫了。
苗地的蛊婆都是大山里养虫的一把好手,那所谓的油虫,应该是自己专门培育的变异油螨。
宁缺又恢复了恶心的螨虫脸,抓着脸上拔下来的一粒白米,诡笑道:
“看......这就是我们那说的油米,我这样可不行.......要说这人油米,可有大讲究,米得要在人脸上种上两到三天,这期间,人的毛孔里还会往外慢慢渗油,浇灌插在毛孔上的米粒,就和种地浇水一样,嘿嘿嘿,这是好宝贝,那老油婆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油光满面,一头黑发,就是每天都吃这人油米。”
我沉默了一下,问,那后来,你们两个孩子落在了蛊婆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小馨,她又救了我.....”
宁缺看着香堂上供奉的干尸,凶厉的目光一下子柔和起来。
“现在,我脸上的毛孔就是那么来的,当时我一直被喂油拌饭,不断在我脸上种米,取了好多次油米,大概半个月,我的脸上都是这种密密麻麻的螨虫孔,我知道我快要被抽干了,快死了,那米抽干了我身体里头的养分.....但一天晚上,小馨又偷偷来找我了。”
“她跟我说,那老婆婆让她跟着学蛊术,一直乖巧的学,现在才取得了她的信任,偷偷来看我......之前,她要带我跑,我不跑,但这次,我疯狂的跪下,求着她带我走。”
小馨捶着宁缺的肩膀骂他怂包,冷冷的说:我说过,除非我死,不然没人能动你!
我答应过你,得带你回家!但不是现在,因为走不掉,你已经被施展了术,就算跑掉了,也是个死人,我必须学会那蛊婆的本事,干掉那老婆子,才带你跑!
“好剽悍的小馨。”
我的命尽管在宁缺手里,也忍不住说了一句,落在那种绝境,也是那么威猛。
那女孩有侏儒症,虽然是七八岁的身体顶着个二十几岁的灵魂,但女孩子那么有勇有谋,的确厉害。
接下去,小馨或许是侏儒症的关系,人也比较聪明,还真学会了一些蛊术,并且成功取得了信任,毕竟那老婆子觉得,没有人那么傻,她一个小女孩侏儒,被人歧视,眼前可以跟在自己身边学大本事,不会为了一个小孩背叛她。
可那小馨真是一个傻子。
她有一天,趁着那个卖油婆外出卖油,提前躲在床底下,等回来后等她睡觉,到了半夜,从床底爬出来用一块大石头砸碎了她的脑袋,尸体就躺在床上。
搜刮了那老油婆的遗产,有压在箱底的两千多块钱。
一个贵州小镇子大街上卖油的孤僻老婆子,热衷用苗疆邪术来美容强身,很惨,一辈子只有两千块积蓄。
但那钱对于那个八九十时代来说,对两个人已经太多了,当时很多高薪白领,一个月也就几百工资。
半夜里杀掉了卖油婆,小馨到后院的柴房,救出在屋子里的宁缺,只是,她有一个很不幸的消息:
“你的这张脸已经治不好了,你被下了蛊术,要定期下油虫,才能保持现状,我只能替你维持着不腐烂,如果我不在了.....你就会死,这张脸会彻底面容溃烂。但是,除非我先死,不然,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动你!”
当时宁缺照着镜子看自己的螨虫脸,全是窟窿,怕极了,一个才五六岁的孩子,能不怕吗?
其他的同龄孩子都在父母的呵护下开心成长,而他....经历得实在是太多了。
可这时,小馨却俯视着宁缺。
她的小手坚定的拍着宁缺的肩膀,轻轻抚摸着他恶心的螨虫脸,说:别怕,给你起个名字吧,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宁缺.....宁缺,勿烂!
宁缺。
从那以后,就是他的新名字了。
“当时,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去找我的父母了,我已经有了我的母亲,小馨.....馨娘。”
宁缺扭头,看着灵堂上供奉着的干尸,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已经泪流满面,他拿起旁边挂着的白色毛巾擦干,平静的说:“我这张脸,已经哭不起了,眼泪是咸的,钻进毛孔里,很疼。”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他指着灵堂上的干尸,继续慢慢说起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当时的小馨,其实已经二十多岁。
在她被当成小孩打晕拐卖之前,她有特别爱自己的父母,那时候可能是因为住在炼钢厂旁边,一出生就有侏儒症,畸形,小有资产的美满家庭为了给她治病,倾家荡产,父母在一次借钱中不留神,出了车祸。
小馨坚定的说:“天下的父母,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你被拐了....十月怀胎,是从母亲身上掉下的肉,你的母亲一定很担心。我有一个曾经爱我的家庭,幸福,美满,你也一定有自己美满的家,你得回去!我送你回去!”
又开始出发了。
离开了被拐卖的山村,离开了卖油婆的小屋,跋山涉水,再次踏上征途,回家!
小馨拿着钱带着宁缺化妆,把脸上的洞盖上,坐上绿皮火车,买了票,跟着前面的大人上车,直接赶往湖北。最后成功在宜昌火车站下车,但是一下车,俩孩子就在车站迷茫了.....
因为,被拐的时候宁缺太小了。
四岁,只记得自己家在湖北,住在城里,她的母亲右脸颊上,有一块很明显的红色胎记。
那就找吧。
挨个去找,没有落脚的地方,没有家,两个身影开始流浪,乞讨,拿着那两千块钱省吃俭用,这期间,有好心的人家想收留他们,也有孤儿院愿意收容。
但那不是真正的家。
小馨就带着宁缺拒绝了好心人的建议,一个个城市去问去打听,那是一段漫长的路程,几乎是游遍了半个湖北省份,武汉,宜昌,.....足足过去了五年。
五年的风餐露宿,两个小小的肩膀相依为命,宁缺不断的长大,小馨的体型却还是没有变。
一开始,是小馨的大手抓住宁缺的小手。
到后来,是两人肩并肩同行的牵着小手。
到现在,已经是宁缺的大手牵着小馨的手。
其实,两个孩子行走,确切的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带着一个五岁的男孩行走,也碰到过好几次人贩子,还有碰过其他危险的事情。
但小馨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她了,她虽然没有与年龄对应的修长体格,却也已经很厉害,小小的身体有很大的能量。
甚至后来,没钱用的小馨主动去接触人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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