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在货架上寻找什么能用的东西，因为他对自己店里的东西了如指掌，根本就没有可以对付那些心魔的东西。他现在就在那里静等着天黑，等待着自己的顾客和朋友们上门。
之前他把茶叶都带到了住处，此时他只能面对着空荡荡的桌子呆坐着，看着外面的阳光从温暖变得炽热，随后重归于无力的温热。今天的天气特别好，蔚蓝的穹顶没有半点云丝，偶尔一阵微风拂过，吹得路边枫树上的红叶沙沙作响，紧接着几片枯叶落下，掉在旁边的街道上，随后便被汽车碾碎，那碎片迎风而起，洋洋洒洒间不见踪影。
风一一直在那里静坐着，看起来好像是在闭目养神，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一直等到夜色降临，他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向眼前的黑暗。
虽然离开了没多久，但他却好像已经开始怀念坐在这里眺望远处夜色的感觉。来到人间界这么久，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重新变成了人类，和这个世界以及世界上的人重新拥有了羁绊。
就在他心中感慨万千的时候，一阵凉风忽然从门缝中吹了进来。他知道，今天晚上的第一个顾客上门了。
“欢迎。”风一淡淡地说道。
黑暗中响起了一个语气夹杂着讶异的男子声音：“风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你终于回来了啊。”
风一淡淡一笑：“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离开了一段时间。有什么需要的？”
“哦，我天亮之前就要去轮回了，所以今天晚上想去看看我儿子。但是我因为是冻死的，所以周身散发着寒气，很有可能会伤到他，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我一直忍着没去看他。但是现在我没时间了，为了完成最后的愿望，所以想来您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听他讲完之后风一点点头，指了指货架说道：“在这排货架的第三格，有一块上古暖玉，虽然有裂痕，但也足以中和你身上的寒气了。”
闻言那客人大喜：“多谢先生！”
随后，黑暗中一阵阴风吹过，货架上一块散发着淡淡橙色光芒的玉顿时消失不见了。下一刻，风一面前的桌子上凭空出现了一对银锭。
“有点少，不过这已经是我这些年收集到的全部家当了。”那个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那块有瑕疵的暖玉远不止这个价格，但风一还是点点头道：“没关系，这些足够了。”
“多谢，多谢风先生，多谢！”道谢的声音越来越远，很快便消失不见了。第一位客人满意地离开了这里。
自始至终，风一都没有提起心魔的事情，因为刚才这位做鬼的时间太短，应该不可能知道这种隐秘的消息，自己也就不必节外生枝了。
另一边，上一个客人才刚离开，第二个客人又出现在了风一面前。
这一次响起的声音听起来是浑厚的男声，感觉应该有些岁数了：“风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欢迎。”风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风先生，我这次来，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婚礼上能用的。”对方嘿嘿一笑说道。
闻言风一眉角一扬：“你要结婚？”
“没错！”这个客人很肯定地回答道。
这时候风一提醒他道：“你的阴寿好像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了，你确定你还要结婚？”
“没关系，我爱他，所以才不想错过这最后的时光。”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声，听起来平和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
风一思忖了一下，点点头道：“也罢，既然你们想好了，那就恭喜了。”
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你们要是结婚不应该来我这里啊，离这儿不远就有一家纸扎店，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那些零碎的东西当然不难买，”那个男性声音开口道，“只不过……先生你也知道，我在这人世间游荡了上百年，好不容易在即将离开的时候遇到了愿意和我在一起的人，所以我想好好操办一下，到时候也会有我的一些好友到场，所以……”
闻言风一点点头：“明白了，是想找一些能撑门面的东西，是吧？”
“没错没错。”对方赶忙答应道。
风一想了想，说道：“好像还真有一样合适的东西。”
他站起身来，走到货架的尽头，从最顶上取下了一个红木箱子。将之端回到桌子上，风一轻轻打开，露出了里面耀眼的的金红两色。
“金丝缀珠，凤冠霞帔，这是两百年前一个公主留下的。抛开那些还深埋地下的不谈，这一件应该算是存世最顶级的嫁衣了。”风一介绍道。
虽然黑暗中看不到对面两人的模样，但风一知道，他们肯定无法拒绝这件嫁衣的诱惑。
果然，那个男性声音喘着粗气说道：“好好！就这个！风先生，开个价吧！”
“啪。”风一将木盒盖上，随后微笑着说道：“价钱好商量，不过在这之前，有件事情想要向阁下打听一下。”
第三十四章 疯老汉
“您请说。”对方自然不敢怠慢。
略一沉吟，风一问道：“不知阁下对心魔知道多少？”
“心魔？您说的是人心里的魔障？”
风一摇摇头：“不，我说的是真正的心魔。”
虽然黑暗中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风一还是能感觉到他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这件事在阴阳两界鲜少有人提起，我知道的也不多，不知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来。”
“事关一个朋友，也不知为何招惹到了这些东西。”处于为陆重考虑，风一没有透露太多。
闻言对方稍作思忖，开口道：“听说这心魔乃是人心所生的污秽之物，成型于一片与世隔绝的空间中，轻易不会出现在阴阳两界……至于对它们的了解，我也只是知道它们最擅长蛊惑人心而已，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风一点点头：“那你知不知道要怎么对付这些东西？”
对方苦笑一声说道：“先生说笑了，就连您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看到风一的脸色有些沉重，他又犹豫着说道：“不过，虽然我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哦？是谁？”风一顿时来了精神。
“疯老汉。”
闻言风一沉默了半晌，最后幽幽叹息了一声：“你确定他有可能知道？”
对方赶忙回答道：“是啊，先生有所不知，人们都说，这疯老汉之所以疯疯癫癫的，就是因为当年被心魔上身所致。当然了，这只是传言，但是据我所知也只有这么一位对心魔有所了解了。”
风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那这衣服……”对方欲言又止，明显恋恋不舍。
对此风一微微一笑：“送给你了，也算是送给你的贺礼了。”
对方虽然心中大喜，但却也有些不好意思：“不不不，那怎么行，这个太贵重了。”
“不必客气，你我相识几百年，送一件用不上的嫁衣到还不至于舍不得，拿着吧。”风一摆摆手。
沉默了一下，对方低声道：“那，谢谢先生了。”
“谢谢先生。”那个女子的声音也开口道。
待到送走了这一对鬼夫妻之后，风一坐回到椅子上，心中开始默默打算，想着该怎样将疯老汉请到这里来。
说起疯老汉，也算是阴阳两界的一个传奇人物。当年他身死之后进入到冥府，本来是被送进酆都城中要被招为鬼差的，但是不知为何忽然间性情大变，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的，而且嗜杀成性，但却偏又实力强大，无论是人魔鬼怪都有不少折损在他手里。后来，他被酆都大帝亲自镇压了一段时间之后收敛了心性，现如今一直在阴阳两界自由自在的游荡，算得上是居无定所，闲云野鹤般的人物。
总的来说，风一想要请疯老汉前来有两个很困难的原因，一是很难找到他的行踪，二是当年自己曾经参与过镇压他的战斗，和他之间结下了一些梁子，这么多年也没有化解。所以说，这一次想要请他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眼下事情紧急，他也顾不了许多了，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他。
此时店里面又来了顾客，但却是一个新面孔，看起来应该是新死的亡魂。风一也没心思招待他，而是冲地上打了个响指，顿时有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地里冒了出来。
“大人。”沙哑的声音听起来被刻意压低，明显是不想引起店里顾客的注意。
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正站在货架旁翻看的客人，风一低声道：“帮我发布一个消息，就说渡风杂货铺主人出纹银万两，奇珍一件，悬赏疯老汉的魂魄。”
很明显那黑色的人影愣了一下：“大人，这……”
风一一挥手打断了他：“就这么传出去就行，别的你不用管。”
既然如此，那黑色人影只能俯首应下，再次隐没进了地下。
之后风一就安坐在椅子上，静等着后续消息的传来。今天晚上的生意似乎很不错，客人一个又一个，虽然货架上的东西依旧看不出来有所减少，但风一面前桌子上的财宝却是越来越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