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重有些不解：“我们要这些记忆有什么用呢？”
“没有什么用，只是一种对死者的尊重。”风一解释道，“这些记忆也不会在我们这里存放太久，只要记忆的主人去往轮回了，这些陶罐里的记忆就会消失，罐子就会空掉。”
他指了指这间小小的店铺，轻笑道：“不然的话，你以为我这间杂货铺能放下多少陶罐？”
闻言陆重点点头，基本明白了渡魂的意义。随后他又说道：“好吧，我知道了，那你现在教我渡魂吧。”
风一摇摇头：“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陆重不解。
风一指了指门口：“因为有客人来了。”
陆重愕然望向门口，果然，两个看起来像是双胞胎的小姑娘正推开门进到店里。
他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已经好几天了，这还是他接待的第一批顾客。
深呼吸一口气，他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后迎了上去：
“欢迎光临，请问想要买点什么？”
第二十五章 小女孩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陆重过得非常舒服。店里不忙，他就整天跟着风一学习渡魂之术，风一倒是也没有藏私，将这方面的东西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不满足。他始终对那些真正的法术感兴趣，于是在闲暇时就央求风一能够教他一些小法术。但风一不答应，倒是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等到合适的机会就会教他。
这期间陆重还偷偷回过石泉村一次，他还请风一和他一起回去，主要是为了处理兰琼一家人的尸骸。兰琼一家虽然已经去轮回了，但它们的遗愿还没有完成，陆重一直放在心上。这次有风一的帮忙，他很快就寻找到了尸骸的地点，从地下挖出了三具白骨。
之后的事情就是安葬它们了。这种骸骨当然不会再拿去火化什么的，在征求了石泉村那一群老鬼的同意后，他将这三具白骨合埋到了石泉村边的墓地里，堆了一个不起眼的坟头，让这三人在死后也算是有了归处。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很快就到了冬天。
这天清早，陆重一大早就来到了杂货铺。将店门打开后，他也不到里面坐着，而是蹲在了店门口。门口凉风不断，一点一点地窃取着他的体温，但他就是不进去。他缩了缩脖子，将自己的半个脑袋都藏进了大衣里，就那么蹲着，一边看着满地的落叶一边出神。
“怎么，头脑发热了，蹲在那里降温？”
陆重闻声回头一看，风一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随即站起身来，无精打采地说道：“昨晚上见鬼了。”
“这不是很正常么，你哪天不见鬼？”对此风一并不意外。
但陆重摇了摇头，说道：“可是这件事不对劲，我是在住的地方见到的。”
这下风一也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你是说在我的房子里？”
陆重点了点头。
要知道，那间房子里可是有酆都大帝的画像，就连梦魇和捉鬼大师这样的厉鬼都不能踏进，陆重怎么可能还在那里见到鬼呢？
风一继续问道：“说一下具体情况。”
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陆重揉了揉眼睛让自己看起来稍微精神了一些，随后开始讲述昨晚的事情。
昨天下午他从杂货铺离开后，找地方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到了家里。因为这段时间他都在跟风一学习渡魂，精力的消耗有点大，所以回去之后他收拾了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梦魇已经有段时间没露头了，风一通过附在它身上的符咒知道它去到了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估计不会回到这里来，所以陆重这段时间过得非常安逸。但就在昨晚他睡得正香的时候，他忽然被一阵哭声惊醒了。
他一睁开眼睛，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赶紧摸到床头的开关将灯打开，这才看清了屋里的情况。
只见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正站在自己的床边，在那里一边揉眼睛一边呜呜地哭。虽然小女孩看起来模样很可人，但她苍白得有些不正常的皮肤却让陆重心中一片冰凉。
这个小女孩不是人！
这让陆重心里面很是慌张，吓得他一下子在床上坐起身来。毕竟，都这么晚了，一个陌生小女孩突然出现在你床边呜呜咽咽地哭，不管是谁都得吓一大跳。更何况这还不是个小女孩，而是个小女鬼！
在吓得心脏剧烈跳动的同时，陆重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床头。只见那幅画像依旧好端端地挂在那里，一点异变都没有，看上去就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画。
陆重心里面告诉自己不要慌乱，同时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怕自己的心脏再这样狂跳下去可能会猝死。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开口道：“小妹妹，你是谁啊？”
小女孩依旧呜呜地哭着，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
陆重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那是小女孩身上的阴气太重的缘故，他只能使劲裹紧了被子，继续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妹妹，别哭了，你怎么了？”
这时小女孩似乎是听见了他的询问，终于停止了哭泣。她使劲吸了一下鼻子，将揉眼睛的手放下，怯生生地说道：“我迷路了……”
小女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声音听起来软软的，让人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怜惜。但此时的陆重却没有心情想这些。他紧盯着小女孩的眼睛，吓得差点大叫出声来。
她没有眼睛！
小女孩将手放下之后，陆重发现在她本该是眼睛的地方竟什么都没有，两条柳叶一般纤细的眉毛下面空空如也，让本来粉雕玉琢般的脸庞看上去十分诡异和恐怖。那她是怎么哭的呢？陆重竟然还有心情想这些。
一时间，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晓得说些什么好。支支吾吾了一阵后，他才又开口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涵涵。”这个小女孩倒是记得很清楚。
涵涵，陆重回忆了一下，确定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然后继续问道：“那你知道自己……原来在什么地方吗？”
他本来是想问小女孩家在哪里，但转念一想，鬼魂是没有家的，所以只能换了一个说法。
“唔……”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陆重本来就没有和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如今眼前这个小女孩又一问三不知，更让他觉得头痛。大晚上的，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鬼站在自己的床边和自己说话，自己竟然还没有吓昏过去，陆重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好了。
沉吟了一会儿，他觉得还是再仔细问问：“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对于这个问题小女孩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她小声说道：“我本来在跟小哥哥玩捉迷藏，可他躲起来之后我怎么都找不到，就到处乱走，不知道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小哥哥？难道还有一只小男鬼？陆重心里一阵发憷，赶忙问道：“那你找到你那个小哥哥了吗？”
“没有，他好像不在这里。”小女孩的话让他心中安定了一些，但随即又陷入了忧虑。
摆在他眼前的事情很麻烦。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女鬼是怎么来的？她的眼睛是怎么回事？酆都大帝的画像为什么对她没有任何作用？自己该怎么办？是把她赶出去还是等到明天将她带到风一那里？还有她口中的那个小哥哥，是不是也在附近？还会不会来找这个小女鬼？
陆重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小女孩也停止了哭泣，没有眼睛的脸庞就这么面对着他，好像不敢打搅他思考。房间里一时间变得十分安静。
陆重瞪着雪白的天花板想了很久，但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瞄了一眼安静下来的小女孩，感觉心里面恐惧和疑惑混杂在一起，弄得自己十分难受。
良久之后，他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办法。于是他只能对小女孩说道：“那，涵涵，你是再到别的地方去找找你的小哥哥呢，还是等明天哥哥把你送去别的地方？”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其实很希望小女孩能够赶快离开这里，毕竟他非常不愿意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鬼魂和自己在一个房间里呆上一夜，更何况还是一个这么奇怪的鬼。
可是有件事情被他忘记了，这虽然是只小女鬼，但也有着和平常小孩一样的性格。而小孩子在遇到麻烦的时候，是会本能地有一种依赖心理的。
果不其然，小女孩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我想先留在这里，可以吗？”
小女孩的语气里面带着一丝丝央求，听得陆重心中一颤。虽然心里面依旧很排斥，但他还是没有办法拒绝这个看起来非常可怜的小女孩，即使她是一只鬼。
他无奈地点点头，说道：“那你就现在这里呆着，明天我再想办法帮你，好不好？”
小女孩连忙点点头，语气中也透露出了一丝喜悦：“嗯嗯，好，谢谢大哥哥。”
陆重苦笑一声。大哥哥？要知道鬼魂的样貌是不会变的，说不定这个小女孩比自己的年纪还大呢。
于是，在后半夜里，一人一鬼就这么略带尴尬地熬到了天亮。陆重肯定是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偷偷打量着小女孩。而小女孩则显得安静多了，她就倚着墙在地板上坐着，一句话也不说，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身体看着让人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