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说,这沪城可是大城市,洋人的医院有最好的设备,一定能治好你的,钱的事你别管,别想着为我省钱不看病,你就是我的天,你要是有点什么,我该怎么活呢。”
夫妻二人说到伤心处,紧紧相拥。
过了一会,男子有点为难地问:“芙蓉,你每天晚上出去……是不是……去做那行。”
芙蓉身子震了一下:“哪行啊?你说哪行?”
男子讷讷说不出话来。
芙蓉明白了,眼睛红红地盯着他:“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清白人家,怎么可以……”
正说着话忽然响起敲门声。
房东太太的声音传来:“长寿娘子!”
“房东太太,这么晚了什么事?”
“呵呵,是房租。”
“房租不是才交吗?”
芙蓉想到这,忽然起身,将自己拎来的个包裹塞到柜子里。这时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我们是警察局的,例行检查。”
芙蓉理了理鬓角,神态自若打开门:“警察局?检查什么?”
一个年轻警官带着两个警察走了进来,他打量着房间四周,看到昏暗的油灯皱了皱眉头,接着问:“你们从哪来?做什么的?”
“丽水,给我丈夫看病。”
那男子走进,看了看床上面容枯槁的男子:“什么病。”
“痨病。”
男子吓一跳,几步退到门口。
房东太太也喊道:“痨病,天啊,是痨病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是这个病,这屋子我就不能租给你。你这是要害我全家啊。”
芙蓉没有辩解,只平静地看着那年轻警官。那警官还有几分同情心,低声道:“现在住进来,你还真能狠心把人赶到大街上去,嗯,登记本子我看看。”他从房东太太手里接过本子,“长寿,你叫长寿?姓什么?”
他眉头微微皱着,问床上的男子。
“我丈夫小名叫做长寿。”
“那学名呢?”
“学名。”
芙蓉有点为难地说:“我们在丽水的户口本上也没有写学名。”
“不写学名?为什么?”
小武眼睛一翻:“难道你们有案底?”
“没有的没有的,因为我家情况特殊,我丈夫出生不久有个道士给他算命,说他前生得罪了什么神仙,有三世劫难,学名不可叫人知道,所以我们在户口上等级的是长寿,连姓都没有写的。”
芙蓉急忙解释道。
“那他到底姓什么?”
“姓郭,学名郭昌林,小名叫长寿。”
“那你叫什么?我看老板娘这里只写着长寿娘子。”
“我叫月蓉。”
芙蓉急忙回答。
“姓什么?”
“姓李。”
“哦,李月蓉。”小武回头告诉下属都记在本子上。
长寿喘着粗气问:“警察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这几天宵禁,各家各户都要检查的,你们是外来户,你们认识的人里有没有叫芙蓉的?”
“芙蓉?”
长寿睁大眼睛,他媳妇急忙说道:“还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不知此人出了何事,若是有天遇到一个叫芙蓉的,一定去警察局通报。”
“这个人是犯了罪吗?”长寿问。
他媳妇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就听那警官说:“这是个江洋大盗,芙蓉很有可能是她的名字。在沪城作案多起,若是落到我手里,绝不轻饶。”
警察们走了,房东太太却不依不饶地喊着:“长寿娘子,哪有你这样做事的?你男人得的是痨病,你却瞒着不说,哎呀呀,痨病啊,会害了大家的呀。”
芙蓉急忙捂住她嘴巴:“房东太太,你不要喊叫啊。”
“不喊叫,你自己理亏还叫我不喊叫,你说这事怎么办,是你们现在就搬出去还是……丑话说到前头,虽然才月初,这月的房租我是不会退的,是你们隐瞒在先。”
“房东太太,我带着个病人哪里那么容易找房子啊,你放心,我照顾他好几年了,知道这病是怎么回事,我会很小心的,不要逼我们搬走,不如,不如这样吧,我再给你涨点房租,如何?”
房东太太眼睛滴溜溜转着,和芙蓉窃窃私语商量了一个合理的价格,芙蓉掏出钱递给她。
芙蓉送走房东太太,关上门,转过身来就听长寿问:“是你吗?”
芙蓉笑一下:“什么是我?你想到哪里去了?”
“之前,你总是晚上偷偷摸摸出去,开始我以为你是去舞女,没想到你是去偷盗,我们郭家世代清白,你怎么能,怎么能……”
长寿一脸痛心疾首。
“我也想过去做舞女,反正和那些王八蛋调笑几句,大不了叫人揩点油去,钞票大把的,总能给你看病,可是我习武出身跳舞简直是要我半条命,想来想去,只有去偷。”
“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看七侠五义这些说,想不到还是走了这条路。为什么那人知道你叫芙蓉?”长寿问道,
芙蓉脸色一僵:“现场我都扔了一朵芙蓉花。”
“你这是做什么?既然偷了还搞的那么与众不同,你是嫌弃自己不会被抓到吗?”长寿一口气上不来又开始不住地咳嗽开来。
第八章 贫贱夫妻百事哀
芙蓉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过了一会抬起头来说:“其实当初没嫁给你的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后来咱们成亲了,我想你读书我忙乎家里的活计,做一对神仙眷侣也是好的,但后来你这一病我们辗转出来看病,每天压力很大,总不能坐吃山空,行走江湖劫富济贫的想法就又出来了,于是我就……每次偷完那些人家都留一朵芙蓉花,想满足一下自己小时候的梦想,我偷的都是坏人,这一个月做的五家我都仔细打听过的,多余的钱还分给贫苦人。”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丈夫的脸色,这谨慎的的表情落在长寿眼中,他忍不住握紧妻子的手,低声道:“都是我不好,我拖累你这么多年。”
芙蓉看着丈夫,嘴边漾开温柔的笑:“又说这种话,只求你别责怪我去做这种事,你到底是读过书的。”
“这些年这个家都靠你一个人,我这是百无一用。”
“现在我们有钱了,只要进大医院,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听说外国人有特效药,只要肯花钱的。”
“那需要多少钱?”
长寿这些年一直生病,脱离社会太久,对物价、钱财都没太多概念。
他们家本来是小康人家,婚后幸福美满,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不久长寿就得了病,那时并没有当回事,以为只是淋雨咳嗽,拖得久了,后来查出是肺结核,就是俗称的痨病,这病没有特效药,要静养要吃药,还要吃有营养的东西,不能做体力活,时间久了小康之家渐渐落入困顿,靠芙蓉单独种几亩水田强自支撑。若不是芙蓉坚韧能干,恐怕长寿这把骨头已经烂掉了,是芙蓉一次次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夫妻二人这样一晃,在同舟共济中熬到了三十五岁。
芙蓉安慰他:“钱的事你不要想,一切有我呢,只要你好起来,什么都是值得的。”
长寿伸手抚摸着妻子脸上的皱纹,强忍着伤心,怎么忍心说她偷东西不对呢。
摇曳的灯光晃了晃灭了,屋子里一片昏暗,窗棱上,有很微弱的月光照进来。他们租的房子是阁楼上的一小间,幸好长寿起不来,否则在这房间里都直不起身子。这屋子平时看不到阳光,白天遇到阳光好的时候,芙蓉背着长寿一点点走下楼去。也幸好她从小习武,身体健康力气大,而他病的太久,黑黄的脸,浑身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背在后背上都能感觉到他的骨头根根分明,硌得慌。
每次,芙蓉都是含着泪水,转脸面对长寿,又是笑意温柔,满眼都是柔情蜜意。她是爱他的,他也深深爱着她,这个纷繁的人世间,忙忙碌碌的人们,没人注意在城市的角落,有这样一对贫寒的夫妻,承受生命最恶意的折磨,却还你靠着我,我靠着你,成为彼此的支撑,书写一个人字。
浮生若梦,人生艰难。
长寿每天的时间几乎都躺在床上,吃过药迷迷糊糊地睡去,有时候会做梦,在他的梦境里他和芙蓉曾经有过两世姻缘。
第一世,他跟着商队从西域的沙漠戈壁地带回到家,风尘仆仆,可是内心却充满了激动,他挣到钱了。很多的钱,足够他开个铺子,再娶个媳妇。自从父母相继去世后,兄长强行分家,从那以后自己就成了没有家的人,像一只丧家之犬。所以,当他在戈壁滩,看到躺在那里,努力想拱起身子移动的小狐狸就想到了自己,同病相怜,他救了那狐狸,将自己仅有的一份蛇药给它吃了,完全不去想自己要是遇到蛇该怎么办。也许是好人自有好报,这一趟走的很顺利,他平安回到了丽水。这天他刚进城,就和一个年轻女子擦肩而过。她不是特别美,可是说不清为什么,瞬间牵引了他的目光,他觉得这就是他要娶的人。他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那女子猛地转身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那女子扑哧一声笑了:“看你这样子,傻乎乎的,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对面武馆的芙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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