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的地形,更适合做阴宅,也就是墓穴。
那妖怪选择这里,也不是随意为之吧。
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芸奴推门进去,天井中立着一口大水缸,笃信风水之人都喜欢在中庭养锦鲤,传说鲤鱼跃过龙门便是龙,是仙物,最能镇宅保平安。只可惜,它们保不住屋主的性命。
“啪!”缸中水响,似乎是锦鲤在摇尾巴,芸奴往里面看了看,借着月光,看见自己映在水中的倒影,那是一个很丑陋的女人,半边脸都烧烂了,宛如夜叉。
她倒吸了口冷气,后退一步,伸手摸自己的脸,还好,她的脸光洁如初。她再往水中看,水中倒影亦恢复原貌,并无不妥。
难道,刚才是幻觉吗?
她定了定神,走进堂屋,屋内排着十几具尸体,身上都盖着白布,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妖气冲天。
这种山林中的屋子,通常都会有许多无害的魑魅魍魉寄居,如今竟无一物,可见这个杀人占屋的妖怪,杀气有多重。
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将其中一具尸体身上的白布卷起半截,露出残破的尸身,芸奴不忍看,过去将布重新盖上。忽然,她神色骤变,抬头对门外喝问:“谁?”
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走进来,手中提着一把大刀。
“刘将军,你怎么来了?”芸奴惊道。
“你不会撒谎。”刘五郎说,“你心里想的,全都写在脸上了。”
芸奴有些脸红,刘五郎看了看地上所躺的死尸:“你来这里做什么?深更半夜,不像是来祭奠亡人,难不成你是来捉妖的?”
话音未落,妖风四起,刘五郎身后的房门猛然关上,芸奴神色大变,高声叫道:“将军,小心脚下!”
刘五郎低下头,看见一只手从地下伸出来,抓住他的脚踝,他毫不迟疑,举刀便砍,但那刀像是砍在虚空之中,并无任何触感。芸奴食指一弹,一颗珠子打在那只手上,随着一声惨叫,怪手消失无踪。
“你会术法?”刘五郎惊道。
“他们来了。”芸奴来到他身旁,环视四周,无数身体透明的精魅从四面八方而来,他们都穿着古代的服饰,身上满是血污。看衣着,有些是将士,有些是官员,怨气如同翻滚的洪流,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奔腾不休。
“殿下!”他们齐齐说道,“您为何要听信女巫的谗言,以巫蛊之术戕害陛下?”
刘五郎惊恐莫名,紧紧握住手中的刀:“尔等是哪里来的妖魅,竟敢在此杀人害命?”
“殿下,还我们的命来!”众妖魅争先恐后地朝他扑来,他挥刀乱砍,且战且退,芸奴心中着急,环顾四周,纵身跳上贡台,抓起烛台,朝蜡烛一吹,火苗一下子燃了起来,她念动咒语,火苗化为蝴蝶,翩飞而起,冲到那群精魅之中,化为大火,顷刻便将众妖吞噬了,惨叫四起,火焰满目,芸奴一时失神,仿佛看见一个女人被绑在火刑架上,火焰在她四周燃烧,风卷红火,扑到她的脸上,舔舐着她的肌肤。大路尽头,有一匹枣红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手中拿着一把大戟,从马上跳下,风一般扑到火刑架前,大戟一挥,将燃烧的柴火尽数扫开,亲自将人救下,抱在怀中。只可惜,怀中的人,半张脸已经毁了。
“道育!”他大声呼喊,“你不能死!”
芸奴猛吸一口气,从记忆中醒转,众妖已被烧尽,火也熄灭了,刘五郎站在原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将军,您没事吧?”芸奴急切地问。
刘五郎抬起头来看她,眼神有些怪异。
“此地不宜久留。”芸奴打开屋门,“我们快走吧。”刘五郎点头,随她出来,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身后一个声音如同洪钟,高昂有力:“逆子!时至今日,你还要听这妖女的话吗?”
二人回头,看见中堂之上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身穿皇帝冕服,大眼方口,面目硬朗,眉如双刀,眼中透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霸气。
刘五郎呆住,喃喃道:“父皇……”
“逆子,你还记得我是你的父皇?”那妖怪高声道,“当初你领兵入宫,杀父弑君的时候,可曾记得我是你的父皇?”
刘五郎面白如纸,手中的刀“当啷”一声跌落在地,膝盖一曲,跪了下去:“父皇,儿臣……有罪。”
芸奴心中生寒,俯身搀扶起刘五郎来说:“将军,那不是你父亲,快走啊。”
刘五郎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抓起地上的刀,猛然站起,拉住芸奴的胳膊,没命地往外跑,堂屋的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关上,遮住了那道高大的帝王身影。
快四更了,山林中静得可怕,也不知跑了多久,刘五郎忽然身子一沉,单腿跪在地上,芸奴连忙问:“将军,您没事吧?”
“我没事。”他拄着刀站起来,身上好几处伤口都裂开了,渗出殷红的血。他的伤还没有好,刚才的打斗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山路是不能再走了。芸奴看了看四周,已离青云观很近,只得将他扶回观中,安顿在平日无人靠近的库房之内。
芸奴对他身上的伤重新包扎了一遍,天也快亮了,芸奴起身告辞,刘五郎忽然抓住她的手,男女有别,她涨红了脸:“将,将军,请放手。”
“你究竟是谁?”刘五郎紧皱眉头,仿佛有千头万绪在心中纠结,乱如一团麻线,“我又是谁?”
芸奴慌忙抽回手,她的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但除了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个严道育究竟是谁呢?好像是个女巫?会是个女道士吗?
“或许……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好。”她轻轻地说。
刘五郎扶着头,靠在墙上,眉间的愁闷越积越多,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
芸奴欠了欠身,匆匆出来,回到卧房的时候女冠们还在熟睡,但玄微的床铺却是空的。
她怎么还没回来?莫非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
转念一想,芸奴顿时释怀,以玄微的性格,断不会自寻短见。她累得睁不开眼睛,倒下便睡,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卧房中空空如也,她吓了一跳,忙穿好衣服出来,见女冠们都勤快起来,各自做着手上的活计。
她忙拿了扫帚,一边扫地一边问身边的女冠:“住持回来了?”
“刚回来。”那女冠说,“正在房里沐浴更衣呢。”
芸奴扫了会儿地,又问那女冠道:“上次我听她们说,自从有个商人来了之后,山里就开始闹鬼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女冠漫不经心地说:“半月前,有个商人来观里投宿,因为观里都是女人,收留他实在不方便,就将他安置在观后面的那座小山斋里,吩咐玄微给他送饭。那日玄微送饭归来,手上包着白布,我们笑她,说肯定是让那商人咬的。她分辩说是珠子割破的,我们自然都不肯信,她说那商人是倒卖古董的,她送饭去的时候,他正在把玩一串琉璃珠。那商人一时高兴,告诉她那些珠子都是南朝的东西,是从金陵的陵墓里挖出来的古董。拉拉杂杂说了不少,她也不懂,见那珠子好看,就向他讨要两颗。那商人也慷慨,摘了几颗给她,她刚接过来,食指就像被刀片划过一般破了,血珠子涌出来,她痛得一松手,琉璃珠全撒在了地上。她觉得那些珠子不祥,没敢要,简单包扎了一下便回来了。”
芸奴木讷地点了点头,又问:“后来呢?”
“第二天那商人就走了,我们也没有在意,几天之后就有官府的人来查问,才知道他死在山坳里,变成了人腊。从那之后,山里就怪事不断。”女冠眉间爬上一丝愁云,“都说墓里出来的东西是不祥之物,说不定就是他所带的那些古董成了精,把他给害了。”
芸奴抱着扫帚想了半晌,南朝、严道育,听起来倒是有些耳熟。昨晚所见的妖物身穿冕服,身上有一股陈腐之气,倒像是魂魄依附灵物所成的精魅,难不成他生前真是一位皇帝?
如果是皇帝,必然在史书之中有记载,说不定这严道育与他有什么瓜葛,且先去查查南朝史书,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咱们观里有没有书斋?”她问。
那女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真是新鲜,住持让我们平日里读书识字,我们都以此为苦,你竟然还找书来看,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她指向远处一座楼阁说,“那里是住持的卧房,书斋就在旁边。不过住持不许人随意进出书斋,你可以去求求住持,说不定住持看你勤奋,会准你入书斋呢。”
芸奴向她道了谢,放下扫帚便往住持的卧房而来。卧房门前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冠,正在嗑瓜子:“住持正在沐浴呢,待会儿再来。”
“那我就在这里等吧。”芸奴也不怕累,站在屋檐下等待,忽然听见屋内传出轻柔的女声:“玄婉,让她进来吧。”
芸奴推门进去,是间套房,多宝阁隔断后面挂着的轻纱帘子,微微有些透明,依稀能够看到坐在木桶内沐浴的住持。之前为她行三皈九依之礼的人并不是住持,因此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早就听说住持年轻貌美,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雾气氤氲之中,帘后之人浑身上下都浮动着一丝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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