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队就位,董继周围无异常。刘支,他马上就到包围圈了。”
董继已从过街天桥下穿过。
“观察哨报位,董继进入包围圈!距预定地点一百米。”
我盯着手表。
“我是刘强,行动队可以散开了;其他人跟董继呈同步移动,安全距离两百米。”
“董继抵达预定地点,行动队通知他停下来!”
九点五十八分,时间正好。
“各组注意周围情况,隔时通报,三分钟。”
我望向天桥的另一侧—不会,袭击或挟持老何没有任何意义。
“二组报告,无异常。”
“一组报告,正常。”
“支援组到位,无异常。”
十点零一分。
“三组报告,无异常。”
“九组报告,已临时封锁地坛公园出口。”
“四组报告,一切正常。”
没指望石瞻能像瑞士钟表一样准时抵达自投罗网,但我确实越来越好奇他能有什么办法进出自如。
“指挥中心,这里是一区布控组,目标没有出现。另外两个区怎么样了?”
“收到。二区未发现目标,三区还没有通报情况。”
十点零三分。
“赵馨诚请求与各布控区通话,指挥中心?”
“做不到。三区刚回复:刚才由于有列车进站,董家保姆在出站通道位置被挤倒,可能崴到了脚,但目标未出现,情况正常。”
“七组报告,一切正常。”
老何正朝我这边走来,似乎是想说什么。我示意让护卫的弟兄拦住他。老何不是外勤人员,不能让他冒险进入布控区域。
“一组报告,无异常情况。”
“这里是观察哨,董继移动了!”
“我是刘强,所有人员随董继调整位置!行动队!这小子干吗呐!”
十点零七分。
“他在报亭买了包烟,已通知他回预定地点。真他妈的……”
“观察哨报位,董继返回预定地点。”
“馨诚。”通信线路传来老何的声音,我忙扭头,看到天桥另一边的他正用民警的通讯器冲我喊话,像极了牛郎织女鹊桥七月七,“我们是……”
通讯线路有点儿乱,刘强在交代:“目标可能在拖延时间,寻找机会。大家不要懈怠,千万别懈怠,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发现可疑目标!方向正南:青年男性,平头,上身穿黑色夹克,下身穿绿色工装裤,黑色运动鞋,双手插兜……”
我驻足观望片刻,找到了目标,心中一凛——不是石瞻。
“四组报告,他离我很近,正盯着董继……”
没回应,刘强显然和我一样,犹疑不定。
老何的声音再度传来:“馨诚,听见了么?”
“怎么?”
目标在注视着董继,难道是石瞻的同伙?
“嫌疑目标不是石瞻,已进入包围圈,正朝董继走过去,要掐他么?”
“我刚才说,我们这次还是便衣布控……”
“嫌疑目标已接近董继,是否行动,请指示!”
“我是刘强,别掐他。看他是不是来取钱的。”
我突然比较在意老何到底想说什么,但一转念,已明白了一大半。
“目标明显是朝董继……他已经……他在打董……董继倒下了!我操!那人手里有刀!董继倒下了!”
通讯线路里描述的情景,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还好,剩下的那部分也明白了。
刘强即刻做出反应:“收网!掐死他!”
数十名便衣民警瞬间冲到了事发地点,通讯线路里一片混乱:
“目标落网!”
“隔离周围人群,把车开过来!”
“董继的大腿在流血,叫车!”
“装钱的袋子呢?”
“赵队,下命令啊!”
……
原来如此。
我快步走下天桥:“全体注意!目标出现!深绿色外套,提着编织袋,正向西侧马路方向移动。他身上可能带有布控识别标志,那不是咱们的人!行动队,全力拦截拿袋子的那个!”
随便找个小流氓来刺伤董继,然后趁乱冒充布控民警冲上去拿钱。原来适才我们的多功能法医就已察觉,石瞻是打算故技重施。
不过如此。
“发现目标,抓住他!”
“警察!站住!”
……
石瞻惊觉不妙,一脚高一脚低地发足狂奔,向马路跑去。
这次真成了玩沙盘游戏:“八组、十组封锁南北双向路口,支援组迎面抄他!”
两个支援组的弟兄拦住他,石瞻把编织袋砸向其中一人,再想起脚踹,另外一个弟兄已经抱住了他的腿,一个别子将他绊倒。顷刻间,相继赶到的行动队民警接二连三地扑了上去,把他死死压在地上。等我溜达过去的时候,石瞻身边已经围了不下二十多人,几个弟兄正踩着他上铐子。
“指挥中心,一区报告,目标落网;我重复,目标落网。董继受伤,正送往附近的医院;无其他伤亡;赎金完好;未发现人质。”通报完情况后,我摘下耳麦,示意左右把石瞻扶起来。
石瞻的额头可能是在地上磕破了,血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他面带冷笑瞪着我,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蹦出三个字:“赵,馨,诚!”
“记性不错,挺好!就跟你说嘛,记清楚我的名字……”我抬手用袖口替他擦净脸上的血,“人质呢?大的小的、死的活的我都要,说吧。”
石瞻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笑容越来越诡异。
“你单枪匹马的,孩子放哪儿啦?刚出生的孩子可不能离了人。”我上前半步,几乎是贴在他耳边说道,“石瞻,虎毒尚不食子,你说呢?”
4
石瞻的五官似乎猛地收紧了一下,又慢慢放松了下来。
那个女孩很细心,她告诉我,石瞻跑去发廊借脸盆的时候,不但焦急,而且略带兴奋。前男友去借钱?我一早就觉得没这么简单,野狗和金丝雀混在一起,总得整出点儿肉体关系来吧。
我从他身上搜出了手机和钱包,里面有几百块现金、两张信用卡以及一些票据:“你的死活我说了不算,可别让你儿子陪葬了。”
看他还是没有开口的打算,我就逗他:“蔡莹跟你幽会得再频繁,毕竟还是董财主家的媳妇儿,说白了这孩子是谁的还不好说。带我们找着孩子,我就保证帮你搞个亲子鉴定。万一你最后得吃枪子儿,我也让你走个踏实,如何?”
石瞻终于笑着回了我一句:“不必。”
反正人犯落网,交差有余,总不能在现场问讯。“押他回去。”我带上耳麦,“把车都开过来,清场收队。”
“赵队,我是小姜。三区发来紧急报告……”
“怎么?”
“三区收队的时候,发现停车场里有辆墨绿色的切诺基,车牌是……反正那是在册搜查的郑柏的车。车里发现了……孩子就在车里!”
“哈哈!”我乐着追上去拍了下石瞻,“得啦!哥们儿,这回你算输了个……”
“等等!赵队,三区刚……孩子……砸开车窗抱出孩子的时候,孩子已经……已经……随队法医说,死因可能是脱水和缺氧……”
我僵在了原地。
石瞻惊疑不定地看着我问:“怎么了?”
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我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真是只蠢猪。
“让三区的人别撤,给我接白局。”
案情小结、协查汇报、技术鉴定报告、法医鉴定结论书、尸检报告、讯问笔录……看完整本卷宗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我伸了个懒腰,跑去局长办公室。一来看看老白是否还在位,二来趁机请了半天假。
离开前,我去找了趟小姜:“有进展么?”
姜澜属于典型的“新新民警”,有着刑侦人员的热情认真劲儿,淡漂成红色的披肩发、无色透亮的唇彩和覆盆子味道的香水又炫耀着青春时尚。“石瞻的电话里干干净净,都删没了。技术队试着恢复数据,折腾一上午,还没弄出多少东西呢,设备就挂了……”
我看到办公桌上整齐码放着几排透明的证物袋,石瞻的手机和电话卡放在其中一个袋子里,下面还压着几张纸。我拿起来浏览,大概是几个电话号码和一些短信资料:“证物怎么放你这儿了?”
“技术队的屋里正摆大摊儿呢,设备坏了不得修啊?挤得我都没地方写东西。”
我把其中一个号码默念了几遍。刚要出门,又觉得不妥:“什么时候能修好?”
“不好说,蛮糟糕的样子。估计天黑前能弄好就不错了。”
我不动声色地从证物袋里抽出电话卡,揣进兜里:“我出去,有事打电话。”
从花店出来,我先把东西都挪到后座上,然后掏出电话,换卡,戴耳机,拨号,开车。
电话响了几声后,居然有人接了。
真是意外的收获。
我故意放粗嗓门:“喂?”
没人说话。
看来装不像,我放弃:“你好,蔡小姐。”
“……”
“我叫赵馨诚,就是抓到你男人的那个警察。”
“……”
“告诉你,如你所愿,孩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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