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知道他是拿话安慰自己,便整理一下情绪,抬起头来仍旧笑靥如花:“我早就知道有那么一天,我什么都不怕。”这话也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郭玉急道:“婆婆你一定有办法治好阿兰姐的,对吗?”
越婆婆却神色平静,长年跟病人接触,她早已看惯了生死,只淡淡说一句:“人迟早都是要死的。”
黎小石真要怀疑阿兰是不是她的亲孙女了。阿兰却笑着说:“我留在这里正好,趁我还能动,可以帮奶奶一起照顾其他人。”
“好什么好!”郭玉嘟囔着看看周围被病痛折磨的人,“看着他们,心情都糟透了!”
一直没说话的阿宏走上前道:“越婆婆,我有件事必须告诉族长。”
越婆婆用眼神制止了他:“你要说的事,族长已经知道了,他早就未雨绸缪,安排好了一切。”一边说一边专注地轻轻颤动手中的银针,显然对于星宿的事胸有成竹。
阿宏、阿兰、黎小石面面相觑,族长已经知道了?
郭玉感叹道:“没想到族长不仅武功高强,还会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啊!”
阿宏摸摸脑袋,笑道:“也是啊,我的本领还是族长教的呢,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呢!”
黎小石心中也很好奇,这位族长倒是真人不露相啊!
躺屋子角落里的另一个病人叫了起来,他疼得厉害。越婆婆放下银针,为他按摩穴位,减轻病痛。
捏了一会儿,病人稍稍感觉好一些,但是一放手,他立即又叫唤起来。越婆婆唤道:“阿宏,你来。”
阿宏走过去,越婆婆把穴位和按摩的手法告诉他,阿宏便在地上坐下,轻轻为病人按摩起来。
越婆婆把银针放在火上烤了烤,逐一消毒以后收拾起来,以备下次再用,一边对阿兰、黎小石和郭玉说:“别傻站着,去帮忙采草药。”
黎小石对于这个瀛洲岛、金丝泉、魔咒,还有之前遭遇的人形黑雾、大鱼、木船等事情,心中一直存有疑问,多次想要找越婆婆打探,却总不见她回家。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眼下见她这么忙碌辛苦,实在找不到机会。再说当着这么多人,也许她不会知无不言。便只好暂时按下心中疑问,转身走进森林去寻找草药。
找了二个时辰,阿兰在一个大灌木丛背后停下:“终于有了!”
她翻开一片大叶子,在叶子背面趴着一只巨大的黑色天牛。那天牛趴在背阴处,对人的走近毫无知觉,下颚大牙紧紧咬住叶子主脉,这样就能保持身体倒挂在叶子上不至于落地。
这天牛是活的吗?怎么一动不动?黎小石凑近了一看,只见天牛的后脑处伸出一顶小小的菌菇状小伞,通体青绿,正是要寻找的草药。那草看起来水嫩青翠,而天牛却已经死了。
“这是什么?”郭玉问道。
阿兰说:“这只天牛身体里长了一种非常非常小的虫子,那虫子钻进天牛的脑子,指挥它爬上树叶背面,咬住叶子,倒挂在这里,然后死去。虫子就渐渐长大,钻出天牛的身体,然后继续繁殖出更多的虫子。你们看。”她指了指天牛下方的地面,那里的青苔之间冒出许多小小的菌菇状小伞。下一只天牛经过,也许又会重复这样的经过。
黎小石明白了,阿兰所说的非常非常小的虫子,其实应该叫做真菌。真菌侵入天牛体内,吸收天牛的身体作为生存的营养条件,并不断繁殖,致使天牛体内充满菌丝,在来年天气转暖时,自头部长出青绿色的菌座,生长后呈草梗状,就形成了这种类似茶树菇的植株。
阿兰轻轻从天牛后脑掐下那棵植株,笑道:“这东西要是叫我吃,可有点儿下不去嘴。”
黎小石知道她这是在拿自己的病说笑,不免心里一阵沉重。
郭玉却大大咧咧道:“这有什么,你把它当蘑菇就好了。我们海边的人,什么没吃过?像泥螺和蚶子,内地人一看见就吓死了,说这种东西滑溜溜的、浑身带着粘液,还血糊糊的没煮熟,怎么能吃!可是他们没见过,我们在海上漂流的时候,生的鱼虾海贝,只要能填饱肚子,哪一样不是美味!”
阿兰笑道:“我一辈子都没有走出瀛洲岛,真希望能跟着你们一块儿去外面见识见识。”
郭玉立即说:“那就跟我们走呗!等回到家,我带你去吃巧克力,看电影,逛商场,打游戏。”
阿兰一口答应:“好啊!”
黎小石听着有点不太靠谱,追问阿兰:“你真的跟我们走?你奶奶能同意吗?”他想越婆婆怎么肯让病重的阿兰离开瀛洲岛呢?万一阿兰在海上病发却无药可治,岂不是死后无法叶落归根、入土为安吗?但是他没把这些话说出口。
阿兰笑着耸耸肩:“奶奶从不会阻拦我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把植株小心翼翼地放入口袋,又把另一片叶子上的七星瓢虫摘下来放入另一个袋子,那瓢虫正趴着休息,没想到一下子成了瓮中鳖。
“这些虫子也能入药?”黎小石看看阿兰的袋子,里头装着很多蚱蜢、飞蛾等昆虫,她把在森林碰上的几乎所有昆虫都捉了来。
阿兰狡黠地笑笑,回竹屋的路上拐了个弯,带他们来到森林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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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星象观测记录
海涛的声音越来越大,森林之外就是海洋,中间隔着一道陡峭的悬崖。
顺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阿兰领着二人下到崖底,海水如舌,不断舔舐灰色岩石,将石壁舔得极为光滑圆润。
在清澈的海水下,岩石铺成的海床上,生长着许多色彩缤纷的海葵,它们长长的触手仿佛无骨的丝带,在水中随波荡漾。
在一大簇海葵之后,两片岩石之间的石缝里,露出一些小小的鹅黄色的圆形鱼卵。它们几乎是半透明的,随着海波轻微颤动,好像正在呼吸。
这个海湾是深水良港,在这里产卵繁殖是个不错的选择。
阿兰从口袋里掏出昆虫,一把撒入海水里。昆虫被水沾湿翅膀,无法起飞,在水里不停扑腾。
从那一大群黄色鱼卵之中,游出一二条半透明的小小鱼儿。那鱼儿头很大,身子很细,尾巴很长,看起来是某种鱼类的幼年期,也许不久之前刚刚从鱼卵之中破壳而出。
半透明小鱼儿反应敏捷,快速游到上层水面,伸长嘴巴在昆虫身上一口一口地啄,却不把昆虫吞入肚中。也许它个子太小无法吞下,又或者它只是在逗弄昆虫。
喂过小鱼,三人回到竹屋,此时天色已晚,越婆婆仍然忙个不停,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
黎小石借口夜路不好走,要在竹屋里住一晚。
阿兰很开心,忙前忙后地给黎小石准备地铺。黎小石心不在焉地扒拉着晚饭,眼睛时不时地偷瞄越婆婆。
她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冷淡平静,内心却满怀悲悯的人,这从她的一举一动之中都能体会得出。尽管拖着疲乏的身体劳累一整天,恨不得立即倒头睡觉,可她对那些痛苦的病人总是有求必应,从未流露出半分不耐烦。
黎小石忽然感到手被握住,转头一瞧,阿兰侧躺在一旁,一双漆黑的眸子在月色中闪闪发亮。她眼带笑意,柔声关切道:“怎么了,睡不习惯吗?”
从她口中吐出的气息如幽兰清香,黎小石感到身体僵硬,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脑袋,好让阿兰的脸稍微离远一点:“还好。”
阿兰又凑近一点,笑道:“怕我吗?”说罢眼神中的光亮忽然黯淡下去,喃喃道:“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变丑了?”
黎小石慌忙把手从阿兰掌中抽出,连连摆手:“不是。”
阿兰敏感,以为他故意逃脱,眼帘低垂,似乎要滴出泪来:“我要是不会好了,你肯不肯陪我过最后一段日子?”
黎小石不知道什么叫陪,陪吃,陪玩还是陪睡?
“好吧!”阿兰叹了一口气,脸颊斜斜划过一颗清泪,作为这个岛上的人,她一向不知道如何强人所难。
然而毕竟心有不甘,她轻声地商量道:“那,你能抱我一下吗?”
黎小石愣愣地看着她,长这么大,还没有抱过女孩儿呢!要是眼前是个男人,或者戚琪,他也许一伸手就揽上他的肩膀,可是对阿兰,他不免多了几分犹豫。
阿兰期盼地看着他,眼神无助又热切,不论谁看了都会动容。
忽然有个声音在黎小石头顶炸裂:“哥,你倒是快去呀!”
抬头一看,睡在不远处的郭玉不知何时起身,正正地对着他俩催促道:“急死我了!你快点呀!”
黎小石冷汗直冒:“你、你别看着行不行?”
郭玉皱起眉头,深深流露出鄙夷的神情:“你还不好意思?!我都替你不好意思,白白辜负人这么好一姑娘。”
黎小石冷汗滴落一地:“你行你上啊!”
郭玉被他呛得无话可说,明知自己就算主动投怀送抱也是白搭,只得重重“哼”一声,一咕噜钻进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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