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市多是青布白衣摆摊,也有些衣着规整的婆子穿行,那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置办伙食的。
远远走来一婆子,腋下挂着半截灰布,在各摊前转悠,点了货,也不言语,递上银两,货主收了,将货包好,放在婆子身后的木车上,推木车的是个中年男子,Y着脸,似与人有恨一般,婆子虽然灰着脸,但眉眼中却有些沾沾自喜。番离看着奇怪,货主卖了货,却在摇头叹气,不知何故。
正看着,婆子踩上了谁丢落的果皮,崴脚坐在地,一时爬不起身,旁人似没见着一般,无人相助。番离只得上前扶起:“没事吧,脚上可好?”
婆子有些吃惊,慌忙回答:“无妨无妨,姑娘有心了。”就着爬上男子推的木车,有些怪异的看着番离,中年男子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嘴角扯了些Y笑,推着婆子离开。
远处老板娘冲了过来,声声紧急:“姑娘,你可与那婆子说上话了?!”
番离点头。老板娘菜也不买了,拖了番离就走:“姑娘啊,你还未成亲吧?”
“还未,不知有何异?”番离不解。
出了早市,路上人少,老板娘长叹一声:“姑娘你惹上事了,你可知那婆子是什么人家的?”
“……”
“那是镇上赵家的婆子,赵家虽财大,但不知为何,赵家老爷连娶了七房妻妾,也未见有所出。后听得异士言,终让小妾种下珠胎,十月相孕,一朝分娩,全家上下都视如珍宝,平日里连大门少出。谁知,那孩子还未行束发礼,忽得急症,不出十日就归了西,真是生生折煞了赵老爷。”
“前日夜里出殡的可就是那赵家孩儿?”番离问道。
“那不是出殡,是收脚,死去的人将生前常去之地再过一遍,免得到了Y世挂念。”
老板娘看了下番离:“北望镇习俗,家中如有未行成年礼的孩儿早夭,便会在腋下挂上灰布,挂足七日,因为认为未成年的孩儿,心有余怨,留恋人世,灰布与‘回’同音,是让他回Y世的意思。旁人不与其家人搭话,怕沾了晦气。所以那婆子适才买货,虽说是给了银两,肯定是不够的,但货家又不能言讨,只得吃闷亏,赵家家业大,但也不保有这种贪性之人。姑娘你还未成亲,这与婆子搭了话,怕会是对子嗣有影响啊。”
听到此,番离淡然一笑:“让老板娘C心了,这事应难,我独身在世,何来子嗣。”
老板娘不信:“姑娘莫瞎讲,前些时离去的那个公子,我看就不一般,临走托我好生照看你,心里定是担忧着姑娘。”
是啊,陈峰走了许久,也不知情况如何,华帝见信会怎样,那天子城中可还安稳?与师姐同谋的是谁?
老板娘见番离未回话,心有不忍:“姑娘人好,菩萨心肠,要不,你去镇尾的七娘娘庙烧柱香,求她给个庇佑,可别折了自身的福气。”
番离听在耳边,却不言语,蛊毒未解,不知何时归黄泉,若是那北疆战火起,不定会马革裹尸,哪来后半生之事?
眼前忽的想起清水巷徐家孙儿玉安,原来孩童会是如此可人样,小手小脚,似玉琢一般,若是那小东西有何不测,心中何忍!
大抵女人都有天性,虽说番离心知后生难有子,但这郁结萦绕,过了半晌仍不得解,眉间生疼。
天瑶苑里,华帝坐在榻上,面色Y沉,玉姫侧坐一旁抚琴,琴声悠扬,却不应景。
“君上,我师父已云游,不知音讯,这事怪不得我,我也想救离儿,好歹她叫我一声师姐。”
第三百七十一章 猜不透
华帝捏碎了手中茶盏,一旁侍女吓的跪拜在地。
琴声止,玉姫起身,行至案前,取出一小盒:“君上还是莫急,我抵不过师父,可多少有些真传,这颗药丸虽解不得离儿的毒,也能压制些时日,这厢继续寻我师父,愿尽快找着她老人家,好为离儿解毒。”
华帝接过药盒,拂手离去,玉姫在身后露出一丝苦笑。
话说心念曹C,曹C就到,傍晚时分,陈峰赶着落霞进了客栈,一进门就急勿勿的拉番离入房间,看得老板娘满眼笑意。
“离儿,快将此药丸服下,可压制蛊毒。”陈峰从怀中掏出盒子,一颗白色药丸躺在其中。
“从何得来?”番离未接手。
“是玉姫娘娘熬制的,她师父云游,君上四下寻不见,娘娘功力浅,只能做出这药丸,暂时压制蛊毒,待寻得她师父,再让她解了你的毒。”
陈峰心急,举了药丸往番离口中送,番离惊的退了一步,有些诧异的看着陈峰:“峰儿,我,可以自己动手。”
陈峰却不然,这些时日,满是担心与牵挂,眼前人似不明白半分,上前捉了番离手,柔情如水:“离儿。”唤了一声,又难以再言语。
番离脸上嫣色起,慌忙抽手:“峰儿,怎的?有何事要与姨说起?”
陈峰气结:“你少来装大,今日心思你明白与否,我都要说出来,你,可知在我心中位置?”
也是多年未见过这神情,愰惚间,一如当年忘忧山上,华帝执剑翻舞,月华满天,剑掠潭水四溢,番离看着欣喜,取了腰间软剑一并上前,琴瑟合鸣,剑影双飞,剑招舞毕,华旁借势牵住番离玉手,掠水而过,落在山头:“离儿,此生有你,如天中月满。”
番离浅笑不语,天地苍茫,形同沙砾,红尘翻滚,与子无忧,此生有君,余念足矣。
陈峰上前拥住番离,声音低沉:“离儿,与我相随一生可好?”
门外响起老板娘的吆喝:“晚食可用了,姑娘下楼来!”
番离“忽”的惊醒,推开陈峰,竟从窗间翻了出去:“不可跟来!”
西山薄暮,隐了日头,番离看着脚下无路,才知已走到镇尾。
路旁有一庙宇,庙**奉的娘娘画像,佛面禅指,望着番离,似有所语。
应是七娘娘庙,本想自已孑然一生,可适才峰儿怀中相拥,分明是动了情念,怎会如此?
进得庙中,跪于画像前,心中念道:“我佛慈悲,信女心中有结,可有明指?”默了半晌,七娘娘依然眉眼半闭,闲然怡得。
番离暗笑一声:“真是痴了,这事如何求问的菩萨?”刚想起身,听见门外传来呼救。
月影下,一妇人跌坐在地,看见番离连连伸手:“姑娘心善,快来扶我一把!”
番离上前扶起,妇人似有身孕:“这位姐姐,有着身子怎么此时还外出?”
妇人倚着番离起身:“姑娘有所不知,我前些时在七娘娘庙求孕,今日是来还愿。”
番离扶妇人往庙中,未走两步,腰间一凉,那妇人抽了短匕在手,面色狰狞:“怪不得我,赵家看中的,都是下了大价钱。”
番离刚想提气,不料手足发软,坐倒在地。
“别费力气,这匕上是加了猛药的,嘿嘿。”
妇人看着番离倒下,脱了乔装,扯块布,缚住番离手脚,搬至木车上,盖了些杂草,想想又将刚才扮孕肚的软布塞在番离口中,这才向赵宅推去,心中得意,盘算领多少赏银。
番离久出未归,陈峰顾不得交待,出门一路寻找,北望镇不大,已是晚食时分,街上人迹稀少,只有一些小贩收了货物,正要归家。
上前寻问,无人见过番离。
街角拐过一妇人,推车有些吃力,陈峰险些撞上,木车上掉落一物件,刚想叫住那妇人,却见她神色匆匆的推车进了赵宅,陈峰拾起,令牌上“尧”字分外鲜明,心中暗沉:这物件怎会从那妇人车上落下?
离儿不会轻易离身!莫非,遭了暗道?!
急忙上前叫门,半晌都不见有人出来,透着门缝望去,院内一片沉寂,Y风阵阵。
远处更夫敲打落更,陈峰退了几步,借墙边杂物翻墙而入。
才刚入夜,宅邸中已无人走动,探过前院,在墙角看见那木车,车上无人,推车的妇人也不见。再往里,就进了后宅。
陈峰隐于暗处细瞧,后宅里有几个婆子下人在张罗,北边厢房门上挂了白布,白灯笼,点了白烛,让人差点错觉,以为来了阎殿。厢房门口站着一年逾五十的男人,眉眼锋利,嘴角紧抿,面色却有悲痛。
婆子上前施礼道:“老爷,少夫人已收拾好。”
原来是赵老爷,陈峰听客栈老板娘说起今日早集之事,难不成搭个话,就要将人掳来?
赵老爷挥了挥手:“时辰未到,去将其他东西备齐。”说完转身离去。
那两婆子将换好喜服的番离扶进房中,掩了门走开,偌大的庭院,再无他人。
陈峰好生奇怪,这赵家老爷要抓番离做什么?顾不得其他,悄悄推了厢门,房内一片漆黑,轻声呼唤:“离儿?离儿?”
再向前两步,脚下一空,看清时,已跌入暗室,有人执剑于颈上:“休要乱动!”
陈峰喝道:“可知我们是官府的人!?”
那人冷笑:“是又如何?”话音刚落就出掌劈晕陈峰,捆了,丢在一旁。
南厢房中,有一女子背身而立,赵家老爷跪在不远。
“让你捉的都捉住了?”女子柔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