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让大姐眼睛里的怒意消散了一些。
“过会儿我就去打电话,到时候要是送棺材样本来,大姐,你可得一起过来看,我可不知道你中意哪一个。”他太太又道。
大姐轻叹一声,“人都死了,什么样的棺材还不都一样!”
“话是这么说,可总不能随便给他裹张席子吧?我们还是……”
太太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两眼盯着玻璃窗外。他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也是一惊,阿泰?
他怎么又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太太问他。
他没法回答,但他并不觉得有多惊讶。阿泰从来就不是那种安安分分听父母话的好孩子。
“我哥回来了。”梅琳不知从哪儿跑出来,她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打开了门。
阿泰进了门。没人想到会有接下去的事发生,大姐忽然站起来,劈头盖脸就给了阿泰一个耳光。
“小痞子!杀人犯!”大姐嘴里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
阿泰被打懵了。
“姑妈!你这是在干什么!”阿泰怒道。
“以为我不知道!小赤佬!”大姐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们突然找人把那警察给抓起来!为什么?当我是瞎子?他们真的在怀疑那个警察吗?他们会为了谁干这种事?就是你!你个小痞子!杀人犯!你把子安还给我!”大姐一边说话,一边上来拉扯阿泰的衣服。
在场!
笑,这几句话听得他心头火起。别说家里的下人讨厌他大姐,有时候,他自己也想亲手掐死她。她说的这叫什么屁话!而且当着这么多人!连南京的姑姑也“大姐,你闹什么闹!”他怒道。
“我闹?你们耍阴的,还不许我说话了?我告诉你希云去哪儿了!我让她去巡捕房了!我让她把你们干的这堆烂事一五一十去跟警察说!你们等着吧!”大姐冷“你们以为把他送走,就万事大吉了?别做梦了!我夏春荣可不是傻子!”
啪!一声脆响,没人想到,竟然是他太太给了他大姐一个耳光。
“夏春荣!你吃错药了!”
“玉清。”他立即上前拉住了太太的手。
她恶狠狠地甩脱了他。
“你没听到她说什么吗?我看她是疯了!”
大姐捂住脸,充满仇恨地望着她太太冷笑,“沈玉清,你瞧瞧你这狗急跳墙的模样!你瞧瞧你自己!我告诉你,你打我这巴掌,我给你记着!到时候一百倍还在你儿子身上。”
太太脸色铁青地盯着大姐,忽然,她转头朝他看来。
“你大姐疯了!”她缓了一口气道,“赶紧让她回房休息去吧。”
“说我疯了!我才没疯!你们干过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大姐还在咆哮。
太太也不说话,默默走到大姐身后,忽然,她操起一个花瓶就朝大姐脑后砸去。
“玉清!”他喊道。已经来不及了。
大姐“啊”地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赶紧!把她扶回房里去!把门锁上!什么地方也别让她去!”现在是太太在咆哮了,她将那砸坏的花瓶,随手丢在地上,“阿芳,去打电话让王医生来一次。”
几个佣人七手八脚地把昏迷不醒的大姐抬了出去。
他禁不住掏出手绢擦汗。
“她醒后,你打算怎么做?”他把太太拉到一边。
“不是我打算怎么做,是她打算怎么做!”太太余怒未消。
“好了好了,你别生气,这事我来处理。我去跟她聊聊,看看她想怎么样?”
“聊什么聊!直接捆了送疯人院!”太太别过头去,盯着她儿子,“你跟我来!”
阿泰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你们这是在干吗?真的当我是。”
“闭嘴!”他喝道。要不是这个混球,也不会有那么多事。他想到这些,真恨不得一掌劈死这个逆子。
刚刚还吵闹不堪的客厅里转眼就只剩下了一脸沉思的夏英奇和茫然无措的银娣。
“姑姑,我们还是去吃早饭吧。我看他们是不会吃了。”发了一阵呆后,银娣终于回过神来了。
“你还好吧?”夏英奇看银娣满脸通红,还在不断喘着粗气,“要不要先坐一会儿?”
银娣摇头,“刚刚孩子踢了我一脚,我刚刚,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管他们了,你快坐一会儿。”她连忙扶银娣坐下。
这时候,汪妈带着一个女人走进了客厅。
“朱小姐,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问问太太。”汪妈道。
银娣看见那个女人,向她招手。“朱小姐来啦。”
女人唯唯诺诺地点着头,走了进来。
夏英奇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女人,三十多岁,身材矮胖,剪着清汤挂面的学生头,脸上则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她挎着个大包袱,匆匆走过夏英奇身边时,眼镜从鼻子上滑到了地上,夏英奇连忙替她捡了起来。
“朱小姐。你怎么会来?”银娣问那女人。
“公司已经关门了。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上班。有些周先生的私人物品,继续留在办公室也不是个事,我就送过来了。”朱小姐回身看了看客厅外的走廊,“可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可不是!刚刚这里吵架了。”
银娣小声道,忽然看见了身边的夏英奇,连忙热情地作介绍,“这是朱小姐,周先生的秘书。”她又拍拍夏英奇的手臂,“这是我们家从南京来的姑姑。”
朱小姐听到银娣叫夏英奇“姑姑”,好奇打量起她来。
她笑着解释:“我父亲跟这里老爷的爷爷是同一辈,所以我也成了长辈了。”
朱小姐客气地朝她笑笑。
这时,汪妈走进了客厅。
“朱小姐,太太现在正忙着,让你把东西留下就是了。”
朱小姐点头称好,将她挎着的大包袱放在了茶几上。
“朱小姐,这都是些什么啊?”银娣问道。
“都是周先生平常用的东西,杯子、毛巾和衣服之类的,昨天警察来过后,我就把它们整理了一下。总不能就这么留在那里,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周太太也能留个纪念。”她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随后朝她们点了点头,算是告别,就走了出去。
夏英奇连忙跟上去,“朱小姐,你吃过早饭吗?”现在才早晨七点多,“朱小姐你来得真早。”
听她这么说,银娣也捧着肚子走了过来,“我刚刚还想问呢,叫姑姑抢先了。朱小姐,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干脆吃了早饭再走吧。”
朱小姐摇头道:“不麻烦了。我还是走吧。”
朱小姐可能是最了解周子安的人了。夏英奇可不想让她这么快就走。
“要不咱们到草坪那边的亭子里去坐会儿吧,去饭厅吃也拘束。”她提议。
银娣马上表示同意,“好,我这就去跟厨房说。让他们把点心送到那里去,你们等等我。”
朱小姐想谢绝,银娣忙道:“朱小姐,你别客气。你来一趟不容易,怎么着也得吃碗圆子再走。”
朱小姐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坚持了。银娣快步走向厨房。
“二太太,你慢着点。”夏英奇在她身后提醒她。
银娣朝她摇摇手算是回复。
“二太太真是个热心人。”朱小姐颇为感伤地说。
她等着朱小姐说下去,但后者却只是叹气。她也不好追着问,回头正好看见了茶几上的大包袱。
“朱小姐,你说公司关门了?”
“是啊,周先生都不在了,公司还怎么开得下去?”朱小姐苦笑。
这时银娣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让他们做点酒酿圆子和桂花糯米糕送过去,来,咱们走。”
她们三人一起离开客厅,跨入草坪,向宅院西边的小亭子走去。
“朱小姐,你为周先生工作多久了?”在路上,夏英奇问朱小姐。
“整整八年了。”
“朱小姐过去是学校的老师。”银娣在一旁道。
朱小姐点点头,侃侃而谈起来。
“那时候我教小学国文,希云是我的学生,有一次周先生去学校接希云,也是凑巧吧,我们聊了会儿天,那时候我丈夫刚刚去世,我还有两个儿子要养,生活挺拮据的,他就问我想不想多干一份工作补贴家用。这对我来说真是求之不得。从那以后,我就周末去周先生的公司上班,后来第二年,学校那边裁人,可能也是某个校长亲戚看中了我这么个位子吧,他们就把我辞了,这以后,我就干脆到周先生公司来了。他给我的薪水不算多,但这工作不累,他又是个非常好的老板,真没想到真没想到,他会被人,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朱小姐说到伤心处,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她连忙掏出了手绢擦拭起来。
“这事真的很怕人!”银娣跟着说,“昨晚我给我妈打电话,她一开始还不相信呢。”
亭子就在她们前方。
“来,我们坐下慢慢说。”夏英奇首先走进了亭子,“昨天是我第一天来这里,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朱小姐用手绢擤擤鼻子,“周先生是个好人,他对谁都很好,每个人都很喜欢他,我真不知道谁会做这种事。”
“可是我听说,在过去的一两年中,常有人写恐吓信给他。”她道。
朱小姐愕然地抬头看着她。
“恐吓信?”
她的反应让夏英奇十分意外。如果朱小姐不是演技太好,就是周子安从头到尾都瞒着她。可作为周子安的女秘书,公司的事真的能瞒得住她吗?
“可公司只有我一个员工啊。”朱小姐道。
“只有你一个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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