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夜灵 (季郁)

虽然冉冥生性洒脱，林洛和他的接触也远远没有李不凡接触得多，但在他的心中，却还是把冉冥当作自己的兄长，他和莫非一样都是林洛最为看重的人之一，一命换一命的结局，绝对不是他可以接受的。

他顿时慌了，一把抓住莫非的胳膊，急声说道：“快阻止他，只要暂时稳住不凡的情况，我们就一定可以再商量出其它解决的方法！”

莫非却是黯然摇了摇头道：“没有别的方法，对于血爆而言，他了解的要比我们多得多。”没有人可以坦然直面死亡，即便是作为亡灵的林洛等人也是如此，甚至因为他们本就拥有永生的生命，只有拥有过才会更加惧怕失去，诚如莫非所说，但凡还有任何别的希望，冉冥都不会做出这种极端的选择。

“你们不必因此来阻止，我虽然只活了八十多年，但就是这几十年的光景，我已经走遍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我看过许多人穷极一生也无法看到的景色，我拥有别人永远不能触碰的经历，原本我和他一样，都认为自己会死在和撒旦的斗争当中，但事实是却完全与之相反，所以我其实已经是赚到了，我早就活够了。”冉冥回过头来，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只是在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语气里却明显多了几分感慨。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活得好好儿的，没有人会选择死亡的。

冉冥轻笑一声：“而且现在即便我反悔了，也已经停不下来了……”他话还没说完，脸色猛地一变，身上又多了两道血芒，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两道血芒像是刺穿他体内飞射出来的一般，不仅如此，那颜色更是红得刺目，与此同时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两道血芒顺着李不凡身上的血洞顺利进入到他的体内，他残破不堪的身子竟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恢复着，而且他苍老的面庞又逐渐变得年轻，然而与之相反的，冉冥却迅速老去。

李不凡已经消散的意识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他睁开眼看清楚面前的场景，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双眼睛顿时就红了，冲着冉冥撕心裂肺地喊道：“不！快停下来，这是我的事情，你没有干涉的权利！”话虽这么说，但他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明显的哽咽，冉冥之于李不凡，和莫非之于林洛没有任何区别。

他想冲到冉冥身边，但后者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做，李不凡身周的血芒不仅可以给他带来新生，同时还完全束缚住了他的行动，李不凡心急如焚，但除了这么干看着，再不能做任何事。

看到冉冥并没有按照自己说的去做，李不凡立马将视线转移到林洛身上：“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阻止他，韩冰死了，他已经不需要再承担任何责任，我们不是同一时期的人，他也没有资格为我付出什么！”

听闻这话，冉冥眼里少见地出现几分温和，他轻轻笑了笑：“你有这种想法，说明我这个决定也并非没有意义……”看到李不凡还要说什么，他面色一正振声喝道：“你给我听好了，你的任务是协助林洛将林撒杀死，这个目的还没有完成，那么你就不能死！夜灵固然强大，但他要想战胜撒旦，必须有你的配合！”

李不凡顿时愣住，他嘴角动了动：“即便是这样，我自己的冲动理应由我自己负责，你快停下来啊！”说到最后，他完全是哀求的语气，两行眼泪从他眼中涌出，顺着他俊美的脸庞缓缓滑下，滴落到地面，没过一会儿就被蒸发得毫无踪迹。

“晚辈做错了事，出来收拾残局给他擦屁股的人只能是长辈，真要说责任，我希望你以后在面对任何事之前，都给自己多留一丝考虑的时间，别再像以前那样冲动，意气用事是断然不可行的。”他的这番话中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因为他有问过自己，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就算是他也会做出和李不凡相同的选择。

此时的冉冥，不再是那个身份显赫的王级血族，他只是李不凡的长辈，然而令后者摧心剖肝的是，这是冉冥第一次以这种身份和他说话，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冉冥已经如之前的李不凡一般变成了一个老者，他身上的血芒也逐渐暗淡下来，颤巍巍的转过身来面对着莫非，他缓缓说道：“我曾经说过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然而这一次我却是要违背自己的诺言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不用承受这种痛苦，你可不要一时想不开来找我，你也根本找不到我，这几个孩子还需要你……”亡灵本就是以死之人，要是再死一次的话，那可真的就是形神俱灭，就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莫非一向古井无波的眼中满是悲痛，他心里有千句万句想要对冉冥说的话，但真到了出声的时候，他又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他只能痛苦地闭上双眼，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道：“我会想你的……”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得冉冥苍老的面庞上出现了片刻的呆滞，林洛更是再一次流下一行泪，这个样子的莫非是他之前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李不凡呆呆地看着冉冥，口中喃喃说道：“我最亲近的一个人没了……”冉冥不仅仅是上一代血族，当然也是李不凡最为亲近的人。

几十年的朝夕相伴，你走之后又怎么可能不会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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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曲终人散

林洛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要答应我，我走之后必须要照顾好他，不能让他出事。”对上冉冥殷切的目光，他咬紧下唇，用力点了点头。

冉冥满意地笑了笑，脸上出现一抹痛苦的神色，他看向已经恢复成原状的李不凡，大喝一声：“血逝！”就见他身上已经黯淡下去的血色猛地增大，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身处于血色之中，冉冥猛地一震，身上的血肉在瞬间消散，站立着的他变成了一具可怖的骷髅。

林洛心里一惊，他突然想到如果没有冉冥的献身，李不凡或许也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吧，莫非脸上带着无法隐藏的悲痛，往前迈出一步，人已经来到白骨化的冉冥身边，伸出手想要触摸他，但又怕自己的举动给无比脆弱的后者带来什么伤害，手掌停在了半空中，却再也没有落下去的勇气。

冉冥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莫非，身上发出“咔咔”的声音，他已经无法发出声音，转而用冥界对大家说道：“昨天上午不凡对我说他感觉快要突破到王级，血族要想达到这个高度，需要的正是全身的一次蜕变，刚好这一次我给他换了血，当他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自身实力自然也会突破，我这也算是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他这番话还没说完，血色消失，厂房里吹进一股冷风，白骨竟化为粉碎，风一吹便消失在林洛众人的眼前。

冉冥早在六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经过那么长时间，他死后的白骨早已无比脆弱，当真是风一吹便化为湮粉，消失不见，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状态下的冉冥是真的已经死了，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让其再度复活，哪怕是天级的夜灵也不行。

林洛这才明白赵虎出事的那天，李不凡为什么非得等到下午才来到学校，或许当李不凡将这件事告诉冉冥的时候，后者心里就已经有了牺牲自己成就李不凡的这个打算，正如冉冥说的那般，在将韩冰杀死的那一刻，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或者说唯一剩下的就是给下一代的血族带来一些必要的帮助。

而帮助李不凡突破到王级，无疑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莫非突然变得像是入魔一般，飞窜上前将空中代表冉冥的最后一丝东西牢牢抓在手中，但如此细小的湮粉又岂是那么容易控制，看着从自己指缝当中不断流失的骨粉，莫非发出一声悲痛到极点的恸吼。

他不是没有想过阻止冉冥，但同时他又可以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样做的确可以让冉冥免去死亡，但是李不凡怎么办，林洛又怎么办？后者身边少了李不凡这么一个得力的助手，他真的就可以打败林撒吗？莫非虽然对林洛很满意，但在这件事上他却是完全没有一丁点自信，少了李不凡，林洛的确什么事都做不成。

莫非对此深有体会，因为当年他正是在冉冥的帮助下，最终才成功战胜韩冰并将其击杀，但就算如此，最后还是让得叶离死亡，从中可见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但是这对他来说正是最为残酷的一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冉冥最终走向死亡，甚至连一句劝阻的话都不能说出，由始至终他都只有说了一句“你决定了吗”，在得到冉冥肯定的回答之后便再没了下文。

然而他心里的悲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个样子的莫非是林洛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在他的印象中莫非身上拥有的是即便天塌下来也能处变不惊的冷静，他来到莫非身边，一把抓住后者的肩膀，心里五味陈杂，他想安慰莫非，但话到嘴边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这么做的资格，因为死掉的那个人不是他的兄弟。

林洛不敢想自己没有李不凡之后的生活，莫非也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