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爷爷,几乎每天都会去买些香烛和阴阳钱回来,有空就会去娘的坟前给娘烧过去,不管奶奶怎么说我娘,爷爷也不会说我娘半句不是。
爷爷给娘烧香烧纸持续大半年,除非是天气特别糟糕,不然爷爷一定会去娘坟前的。
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娘再回来寻仇,怎么着也不会害我爷爷,他能做的全都做了。
可事与愿违,这事儿过去了将近一年,爷爷干完农活傍晚从田里回来,进屋的时候抬头看了眼之前娘悬挂的地方,然后就双眼一翻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爹和奶奶请附近好多赤脚医生给爷爷看病,他们看完各有各的结果,每个医生说得都不一样,家里的药瓶都能凑齐一桶了爷爷也没见好转。
最后没辙的情况下,爹再次请来了张端公,张端公到爷爷床前掰开爷爷眼睛看了看,吓得起身就往外走:“这不是得病了,而是中了邪,怕是陈萧他娘又出来闹事了,他定是惹怒了她,我管不了这事了,你们自求多福。”
张端公没多说半句话就走了。
爹那天傍晚提着一大袋礼物去张端公家,求着张端公帮忙救人,我和奶奶在屋子里看着爷爷,守着爷爷到了半夜,奶奶见我乏了就让我回屋先去睡觉。
当我进屋打开灯时,在床前看见了一个身着大红袍的女人。
这件衣服我认得,就是他们当时给我娘配阴婚的时候给娘穿上的,娘偏着身子站在床前,我进屋的时候她才回过身子来看着我。
我吓得喊了声,奶奶马上就拿着扁担冲了进来,看见我娘后也吓得不清,不过还是把我护在了身后,举着扁担就朝我娘砸了过去,嘴里骂着:“背时的短命鬼,你要啥都给你了,还来纠缠我们做啥子,打死你。”
娘被扁担砸得身体微微一偏,然后迈开步子摇摇晃晃夺门走了。
我娘走后,奶奶马上把所有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也不准我继续睡觉了,拉着我到了爷爷的床前,说:“你那个背时的娘晚上没准还要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爹跟张端公。”
我盯着床上爷爷,然后问奶奶:“娘是你打死的,爷爷一直给我娘烧香烧纸,为什么我娘不害你,要害我爷爷?”
奶奶听了我的话气哭了,抄起旁边扫帚就往我身上抽,边打边哭着训斥:“还敢不敢说这种话?”
以前因为不听话爷爷奶奶教训我,也会问我还敢不敢再犯,我为了不挨打就会回答说不敢,但是这次我没有张嘴,奶奶哭着打我,我也哭着挨打,奶奶打累了才停下来。
直到次日清早,爹才带着张端公进了屋,刚进屋张端公就说:“昨晚路上被不干净的东西堵住了,到今天早上路才通,萧娃子他娘是不是又回来了?”
奶奶连忙应是,张端公放下了他随身背着的一个药箱,走到爷爷的床边掰开爷爷眼睛看了会儿,然后从包里取出了些红色粉末和上水后抹在了爷爷脸上。
奶奶在旁边担心地看着,等张端公忙完了她才走过去焦急地问:“张端公,萧娃子他爷爷到底还有救没救?”
张端公故作深沉叹着气,摇头不语,我奶奶又说:“张端公你就直说,我们都受得了。”
张端公说:“那我就直说了,这事儿解决是能解决,就看你们能不能狠下心来。”
爹马上语气坚定地说:“没啥狠不下心的,只要能不让她再祸害我们家了,不管怎么都成。”
张端公恩了声,把之前拿出了东西收进了药箱里才说:“鬼最怕的是火,现在其他办法没有,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她尸体挖出来烧掉,一干二净,什么都没了。”
我们这边儿实行的一直是土葬,古代最残忍的刑罚无非就是斩首,同样是死刑,绞刑就比斩首要轻得多,因为这边儿信奉死留全尸,尸体不全是投不了胎的,而用火烧尸体,就等同于挫骨扬灰了。
农村都是朴实的庄稼人,哪儿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所以奶奶和爹当时就犹豫了,张端公也不着急,收拾好东西就往外走,说:“你们想好了来找我就是。”
还没出门,我爹咬着牙说:“行,只要能解决了这事,我就同意烧了她。”
爹和奶奶一致同意,张端公也无话可说,当天中午趁着太阳最大的时候,几个人提着锄头就去了娘的坟前。
这种事儿爹原本不想让村里人知道,不过就爹、张端公、奶奶三个人,是无法将棺材弄出来的,只能请村里人帮忙。
结果去喊村里一些还能用上力的人时,他们都到了我家门前,阻止爹和奶奶:“这样要不得哟,这是挫骨扬灰,要遭报应的,你们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娃儿着想嘛,千万动不得土。”
村里没一人帮忙,但是看着床上的爷爷,爹实在没办法了,直接提着锄头就往坟茔地去了,奶奶和张端公也跟了去。
三个人还愣是将一千多斤的棺材给挖了出来,到傍晚时分,他们轰隆一声打开了棺材,可打开棺材的刹那,棺材里竟然发出了婴儿的哭泣声。
吓得爹和奶奶全都往后仰去坐在了地上,我就在旁边愣愣看着这一切,浑浑噩噩的。
爹坐在地上没敢去看棺材里的婴儿哭声到底是咋回事,只用满手是泥巴的手搓着眼睛,抽泣着说:“造孽啊,报应啊。”
奶奶先前被吓了一跳,这会儿缓了过来,提着锄头就站起来:“一把火烧了,就啥都没了。”
说完站起身到了棺材旁边,然后愣住了,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像是喘不过气。
张端公和我爹也跟了上去,他们的表情都变成了一样。
我随后迈步上去,站在棺材旁往里边儿看了眼,棺材里面没有娘,也没有他们装进去跟我娘结阴婚的男人,只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躺在棺材里,好奇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张端公俯下身去把棺材里的婴儿抱了起来,张端公刚碰了下婴儿,婴儿就哭闹得不听,不过他把婴儿抱起来后,婴儿生下的棺材板上几个字也显现了出来。
上面写着:娃儿无过,放过娃儿。
第三章 家丑不可外扬
张端公盯着棺材板上的字竟然哭了,摸着婴儿额头说:“我读过圣贤书,育过后生人,到头来却做了这么件猪狗不如的事情。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事由你们而起,就要由你们而终,娃儿不能没有娘,我不能做得太绝,这个娃儿就交给你们,以后也别来找我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插手了。”
张端公把婴儿交给了我爹,多一秒也不愿意在这空空如也的棺材前面停留,转身走了。
爹抱着婴儿发愣,奶奶也盯着婴儿看了好久,然后就要伸手去夺这婴儿,骂骂咧咧说:“死人和死人还能生出活人来?这娃娃就是个化生子,赶紧装进棺材埋了。”
爹以前对奶奶的话言听计从,不过这次他却推开了奶奶,眉头拧成了结:“莫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娃儿无过。”
奶奶气得跺脚:“那疯婆娘把我们家都害成什么样了?这娃娃不是你和她生的,你要当这个绿王八我也懒得管你了。”
奶奶说完提着锄头走了。
爹抱着这个婴儿抚摸了一阵才让我拿着他们之前带来的工具回家。
村里人都知道爹他们去挖娘的坟了,他们虽然不愿意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却喜欢看这种稀奇事儿,很多村民都在屋前等着我们回来。
不过看到爹抱着一个婴儿回来,他们都愣了。
马上有村民上来问:“这娃娃是哪家的?”
爹如实告诉了他们:“萧娃子他娘生的,躺在棺材里,我们就给带了回来。”
这一言把村民吓得一愣一愣的,大部分村民什么话都没说,撵着自己家的孩子回家,看都不愿意看我家的事情了,因为他们觉得晦气。
平时跟我家比较亲近的人也摇头叹气:“这是做了什么孽哟,遭到这种报应。”
爹不管他们言论,抱着孩子进了屋。
奶奶在屋子里看着爷爷,爹进灶屋去给这婴儿兑白糖水喝。
奶奶不愿意经管这婴儿,因为生爹的气,那天饭都没做。
不过婴儿饿了就会哭,光靠白糖水是没用的,到傍晚时候,婴儿哭闹得很凶,爹抱着婴儿进屋求奶奶。
但是刚进屋就被奶奶轰了出来,眼见着婴儿越来越不消停,爹也没办法了,喊了我一句:“萧娃子,去敛三十个鸡蛋,跟我走。”
我马上进屋去把之前存下的鸡蛋捡了三十个,装在篮子里提着跟爹出去了。
爹带着我去了村里另外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有个年轻女人叫张翠,她自己的孩子刚断奶,爹抱着婴儿进屋,张翠的男人看这情形马上就知道了爹要做什么,让张翠进屋去,他挥手对爹说:“没多余的奶水,你们赶快走。”
我把鸡蛋递给他,按照爹之前跟我说的话说:“求求你救救我弟弟。”
乡里人淳朴,他看了我会儿才语重心长地说:“大兄弟,都是乡里乡亲的,不是我们小气,如果是萧娃子要奶水,我不会说半个不字,但是这个娃娃来路不明,天晓得是人不是人,我自己也有老有小,你别为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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