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弄成这样,我寻思着想要弄清楚衣柜后面是什么,也只能等白天再去打探一次了,便跟秦一恒商量了一下。他却不同意,说既然已经有人来提醒了,那个地方还是不要轻易再去了。我们往外跑的时候,天窗已经被人打碎了一个,不知道那会不会有什么影响,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好好休息一晚,返程之后去问那个老头儿,想必他会给一个交代。
说完,他还问我:“知不知道那个老头儿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想让我们来看这个宅子?之前我也是摸不着头脑,现在想了一下,有了一个推测,不过,这个推测很离谱,那就是那个老头儿想让我们引出写镇魂符的那个人。”
秦一恒的推测让我彻底失眠了,终究还是没能习惯被疑团包围的感觉。
这时候天都已经快亮了。
我躺了半天才勉强眯着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也没睡多久。
秦一恒倒是睡得很踏实,等他醒来,我俩又去那个面馆吃了点东西,就联系带我们来看房的那个人,说我们已经看完了,希望他再送我们回去。
那人依旧不咸不淡的,也没问什么,等了一会儿,还真开着车过来了,也不知道他晚上睡的哪里。
回去的路上无须赘述,比来的时候少了一分忐忑,却多了几分忧虑。
我主要是担心那个老头儿是否能给我俩交实底儿的问题,看着就老奸巨猾的,很担心他再坑我俩一道。况且,我总结了一下,想问那个老头儿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问秦一恒有没有计划,他表态说走一步算一步,我干脆也就不想了,到时候就让他张嘴得了。
折腾了一番,终于到家了,我也没多休息,在家冲了个澡,就按照原来的联系方式给那个老头儿打了电话。本来我还担心这电话也跟六指似的,再也打不通了,结果对方接得还挺痛快,只不过并不是老头儿本人接的,估计是他身边的那几个跟班之一。我在电话里也没多说,只是表示宅子看完了,现在希望跟老头儿商量一下。那边叫我等了几分钟,就跟我约了还在那个茶馆见面。
我跟秦一恒就开着车直奔了过去。
我们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可老头儿到得比我们还早,我都有点儿怀疑他就住在这个茶馆里面了。
还是同样的房间,老头儿还是戴着同样的帽子,就连我们三人坐的位置都没变。坐下来后,老头儿还是不主动开口,慢慢腾腾地喝了好几碗茶,才点点头,意思是能聊了。
看老头儿这样,我心里挺不爽,摆明了他之前压根儿就没想跟我俩谈生意。不过,我也没表现出来,点了根烟就等着秦一恒开腔。
秦一恒也没含糊,张嘴就直接问老头儿,衣柜底下压着的是什么。他这个问题问得很高明,既表明了我俩已经找着衣柜了,又没说出来我俩把衣柜打开了。
结果老头儿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儿,就回答了一个字:“井。”
而后房间里就陷入了沉默。秦一恒不开口,老头儿也不多说。
等了好一会儿,秦一恒才又问:“那个人是谁?”
老头儿听了反而看了看我,摇摇头,之后就又是沉默。
他俩这么一问一答,都他妈的快赶上对暗号了,我还不敢插嘴,只能在心里边干着急。
老头儿看我的时候我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我俩把他的宅子折腾得挺乱,有点儿做贼心虚。
这种情景让人待着很难受,最后我实在是忍不了了,就顺着老头儿的话问了一句:“井里面是什么?”
老头儿被我问得笑了一下,依旧没说话,只是从旁边的椅子上拿了叠纸递给我。我看了两眼就更纳闷了。
这东西我这几年来见得太多了,这是份购房合同的复印件,只是合同上的内容却跟老头儿的宅子没关系,看位置是在另一个城市。这个城市我去过,之前有一套宅子也在这个城市里边。
合同明显是后来加工过的,很多关键部分都在复印的时候有遮挡。我看了几眼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最后翻到签署人的时候,我愣住了。购房者的签署人也是被遮盖的,但售房者的名字却保留了下来。
我看了看老头儿,他也正看着我。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估计好不到哪儿去,因为合同上的那个名字我太熟悉了,是袁阵。我把合同递给了秦一恒,就问老头儿这是什么意思。说实话,我已经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但声音还是有点儿颤。
老头儿喝了口茶,缓缓说道:“之前你们辛苦一趟,不会让你们白受累。如果你们有意思,那合同上的这套宅子,就是你们的了。”
秦一恒没表态,我也不好当即拒绝,但心里其实已经打算好了,这宅子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沾了。
老头儿的意图很明显,多半又是让我俩去探雷的。
然而,秦一恒翻完了合同,居然给我使了使眼色。看他的意思似乎是动心了。我想劝他,又不好当着老头儿的面张嘴。幸好老头儿说要上厕所,开门出去了,我才有机会跟他商量。秦一恒说:“这个宅子我们还是有必要看一看的。跟老头儿之前的宅子一样,虽然搞不清老头儿的目的,但我们也并不是没有收获。”
他说的虽然在理,可我还是表示反对。印象中这可能是我第一次这么坚定地拒绝。经历了那么多,我是真的累了,说钱也赚得差不多了,说棺材板那事又不一定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也宁可用这几年享受享受生活。
我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跟秦一恒说这些。算起来,我欠他的的确有点多,现在我撂挑子不干了,还真有点儿伤他感情。
他见我拒绝,也没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等老头儿回来之后,他记下了那栋宅子的确切地址,跟老头儿说我们回去商量下,就跟老头儿告辞。
老头儿也没送我们的意思,要说送,勉强算是目送吧。
出了茶馆,我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概是人长期绷着神经,已经不堪重负了。我忽然觉得很多事都无关紧要了。
这种感觉有点儿像是你一直在参加一场马拉松比赛,到了某一时刻,你忽然不想去终点了,比赛的结果再糟,超越你的人再多,你也不在乎了。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我问秦一恒,为什么只问了几个问题,除了一个井之外,我们什么信息都没得到。
他说,问也是白问,想让老头儿开口,我们就必须有他想交换的筹码。而我们谈话的时候已经亮出了所有的底牌,可老头儿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我又问秦一恒,那井是怎么回事。他在开车送我回去的路上大概讲了一下,说这井自古以来就是人们生活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因为毕竟不是所有的人家都紧靠着河流,要想吃水,就必然要打井。很多大户人家都是自家有井的,平民百姓的话,也是几十户共用一口。
正因为井的重要性,所以,自古以来就有很多与井相关的说法。首先,这井是向下打的,很多人认为地府里面的牛鬼蛇神一类可以顺着井爬出来祸害人间,这也就是为什么古时候爆发瘟疫的时候,很多人会误认为是井水的缘故,从而会把井封死。
而且一些地方的民俗习惯里,当平时不需要打水的时候,井绳是要放置在井外的,而不能一直垂在井里,这也是怕有什么污秽顺着井绳爬上来。
相信很多人在故事里或是传言里都会听说,总会有一些人选择投井自尽,或是无辜坠井身亡。这在所谓的迷信说法里,叫作填缺,其实跟水鬼找替身差不多,只不过所填的缺并不是井水里的污秽找替身,而是平衡阴阳的缺口。简单解释起来,有点像是井口对于魂魄有一定的吸力,所以很多运势极低或是有轻生念头的人,总会鬼使神差地奔着那里去。
正因为如此,人们就会对井有着一丝敬畏,所以,很多地区的井里面,都会悬挂着一些物件。这些物件并不是辟邪的,大体都是一个跪拜或是作揖的小人,不过不排除有用别的东西来代替的,这在方术的行话里叫“恭”,取的就是字面上恭敬的意思。后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很多地方不再吃井水了,加上这“恭”需要懂行的人亲自放入,所以,除了一些老人,知道的人并不多。
这“恭”到底有没有作用,秦一恒说他也不知道,但是“恭”在方术里是有另一个用途的。相传,用已经枯掉的井里的“恭”,取出来挂在马鞍上,夜晚行路的时候不会被小鬼喊魂或是捉弄。正因为如此,他早前的时候才有幸亲眼见过一个。他所见的那个恭并不好看,用他的话形容,有点儿像是变了形的罗纳尔多。
而且,很多即将要枯竭的井,是最容易吞人的。很多井看起来水质明显清亮,水量充足,却会毫无征兆地枯竭,而唯一能察觉到的就是其在枯竭之前必定会伤几条人命,据说老一辈的人都晓得此说。
秦一恒说了这么多,坦白讲我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多少,我发问,已经完全成为一种习惯了。
我想了一下,要是按照他所说的,那个老头儿在家里面藏一口井,难道是藏尸的?所以里面才会有阴气外散?要不就真是想从地府里引什么东西出来?如果真是这样,这他妈的就玩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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