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吃的是熊心豹子。”我又扔了一块泥土下去他也不躲闪,刚好打在他身上。“既然你是刨墓的,知道这是谁地界?”
少年在下面木讷的看着我,迟疑了片刻竟然摇头,很庆幸叶九卿不在,否则看见这情形立马会把他给埋了。
我问他知不知道叶九卿,他还是在下面摇头,我以为他在装傻,把绳子拖到洞口,意思再不老实我就扔绳子走入,年轻人在下面一看急眼了。
“我第一次下墓真不认识你说的这人……”年轻人说到一半停住眯着眼睛看我半天嘴角又翘起。“哦,失敬失敬,上面的仙人就是叶九卿,大水冲了龙王庙有得罪的地方还望海涵。”
我愣在上面半天不知道说什么,看他的样子还真不像是装疯卖傻,能打出这样精准盗洞的人居然不认识叶九卿。
见我不说话年轻人指了指身后的盗洞,依旧笑的很自然对我说:“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是东挺的铜坑,里面铜盆子遍地还有地龙、地鼠满仓,都原封未动算是孝敬仙人,还望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这年轻人越是这样说,我越不确定他到底真是二愣子,还是在演戏装疯卖傻,这行当里的切口说的比我还溜,怎么看也不像是初来乍到第一次下墓。
挺是指停尸,东挺是说男尸,铜坑指的是战国墓因为里面多有青铜器,至于铜盆子就是陪葬的铜器,地龙是指银子,地鼠是说金子,意思是话说这下面是战国墓墓主是男的,里面有好货而且颇丰都没动过,他什么都不要只求一条生路。
我刚想回话,发现下面的年轻人又缩回到我看不见到阴影里,光线中他背后有东西折射着光亮,我用手指了指加重语气:“藏着掖着干嘛,手!手里的东西从背后拿出来。”
年轻人脸上的笑容终于变的不自然,现在轮到该我笑了,他迟疑了片刻,我见他没动静,踢了几脚土下去,看见他有些忍不住想发火的样子。
“装,继续给小爷装,就瞧你不是什么好鸟,还敢在小爷面前藏私,你既然是行当里的,乱了规矩在先,藏私在后,我就是现在把你给埋了也合情合理。”我蹲在盗洞边把绳子松下去声音低沉的说。“别给小爷讨价还价,想活命赶紧的,手里的东西交出来,叶九卿地界上的货也是你能碰的。”
年轻人估计知道不能蒙混过去,深吸一口气和我对视一眼,那眼神简直能射出刀来,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绑在我放下去的绳子上。
为了表示再没藏东西高举双手在下面转了一圈,抬头的时候那目光宛如黑夜中的鹰,孑然独立间透着盛气凌人的冷傲。
我幸灾乐祸的看着他无能为力的样子,提起绳子才发现他一直藏在背后的是一个漆木匣子,看上面的花纹和工艺是战国的物品,这物件怎么也得有上千年的时间。
在封口处有一层淡银色的火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封口的方式,而且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火漆。
下面的年轻人宁可被我欺凌也要装作赔笑,看这古墓就知道规模不小,里面少不了好货,这年轻人什么都没动唯独拿了这漆木匣子,想必在他心目中这漆木匣子里面的东西,甚至比整个墓里的陪葬品还值钱,以至于生死关头都不肯交出来。
张平和蔡全从外面回来,说是听到我说话的声音担心我一个人应付不了,往下瞅了一眼发现是一个年轻人反应也和我最开始一样,然后两人都看着我,等我拿主意。
“去找点干柴枯枝,把这儿给点了。”我站起身收起手里的漆木匣子说。
他们两人一听都面面相觑愣住,目瞪口呆的问我:“把……把下面的人做活种?”
活种的意思就是坑杀,这是惩罚盗墓贼同行的方式,我白了他们两人一眼:“小爷是横但还不坏,让你们找块地点火,不是让你们把下面的人给点了。”
“为啥?”张平有些茫然的问。
“点了太现眼吧,这下面可就是掌柜的宅子,半夜这土丘上起火肯定有人回来灭,到时候准会发现这墓给人刨了,这还不牵扯到掌柜身上。”蔡全也在旁边摇头。
“墓都给刨了你们难道还指望填回去,谁相信有人敢来这里刨墓,瓜田李下,是不是掌柜干的都会算到他身上,这事得找一个人来顶锅。”我指了指盗洞下面的年轻人故意提高声音。“有人来掌柜地界动土,不教训教训这事要传出去,他那么好面,怕是脸挂不住,活该这二愣子倒霉,既然敢来就认命吧。”
两人一听估计也觉得我说的对,一点头各自去找干柴和枯枝,我把绳子重新系在旁边的树上,调整好长度松到盗洞里,下面的年轻人也没有再求救的意思,好像那漆木匣子没有了,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绳子在盗洞里距离他还有好几米,反正他伸手是够不到的,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脸幸灾乐祸的邪笑:“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这盗洞可是你自己打的,能不能爬上来抓住绳子就看你自己本事,不过你得快点,否则有人来了就跑不掉了。”
张平和蔡全已经在旁边点燃了火堆,深夜里这火光格外的醒目,他们两人催促我赶紧走,免得被人看见会牵连叶九卿,临走的时候我还不忘再往盗洞里踢了几脚土,年轻人在下面也不闪避,抬手指着我一脸冷峻的说:“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非打得你妈都不认识。”
那一刻,我忽然愣住,瞧着下面那人的神情,让我想起我见到叶九卿的时候,我居然在他眼中没有看见丝毫的畏惧和恐慌,他身上有一种和他年纪不相符的从容和淡定,特别是他身上的傲气,似乎与生俱来,落在我眼里像是一种挑衅。
“不用了,他妈本来就不认识他。”张平的回答让我们三人在上面笑的快岔气。
走的时候还听见年轻人在下面大骂,我把旁边的绳子再往上提了一些,趾高气昂的对盗洞里年轻人说:“别骂了,省点力气想象怎么爬出来吧,你要是真没被人抓到那就是造化,听好了,小爷是顾朝歌,要找我就来四方当铺,随时给您候着。”
第5章 月宫九龙舫
回到四方当铺的时,叶九卿他们已经回来,得知城东后山出了事,一宿都在房间等我们回去,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张平和蔡全早就溜的没影,见我回去问起后山古墓的始末,听到我把那年轻人留在墓中还在山头点了火,叶九卿站起身背着双手在房间来回走了好几圈,停在我面前眉头一皱,嘴里咕哝出两字。
不成!
累了一晚我四仰八叉倒在叶九卿的座位上,端起他的茶喝了一口,不以为然的说:“有什么不成的,都跑到你头上刨墓了,不教训教训,事传出去丢的可是你的面。”
叶九卿还是摇头,他意思是说,听我的讲述那年轻人如果真是第一次下墓的愣头青,虽说乱了规矩可不知者无罪,就这么把人留在墓里被人抓了还好说,万一山头火灭了还没人注意,那小子多半会被困死在墓里。
这要传出去就不是丢面的事,无缘无故就灭了行当里的人有违道义,这可会脏了他名号。
树老根多,人老心多,叶九卿是真的老了,早些年他哪儿会有这样的想法,埋个人算啥,他自己亲手埋的恐怕也不是一两个了,这十多年光景养尊处优的日子,让他当初那身结实身板软成腰间的赘肉,连同一起软的还有他的心。
“不成。”叶九卿挠了挠头,走到我面前端起茶杯发现已经被我喝光,心浮气躁的回头看了将军一眼。“这事不成,你带些人去把那耗子给拉上了,先带到这里问清楚再说。”
“这事恐怕咱们现在已经不能插手了。”旁边的封承连忙阻止。“那可是叶哥的宅子,如今墓给刨了,而且小爷又在山头点了火,要是咱们的人出现被人瞅见,这可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事(屎)也是事(屎)。”
“师爷说的对,又不是没给耗子留绳子,何况这半夜三更,那么大的火怎么也会有人看见。”我从叶九卿手中拿过茶杯,一边倒茶一边说。“这节骨眼上,去那还不是往枪口上撞,何况我就是想教训教训他,真没打算把他怎么样,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事我看小爷处理的挺合适,叶哥你就别为一个耗子操心。”将军点点头大大咧咧的说。“就算那小子是愣头青,这都刨到咱头上总不能一点教训都不给,是我连绳子都不留。”
“咋地?你还想把人弄死在里面?”叶九卿瞪了将军一眼,封承和将军都知道叶九卿脾气,一时半会也不敢说话,叶九卿又来回走了几圈,摸了摸头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重大的决定,转头对我说。“事情是你挑出来的,明儿你去见冤家,想办法把城东古墓被刨的事告诉冤家,反正她惦记这地也不是一两天了,就让那小子在墓里冻一晚当是教训,冤家知道古墓被刨了一定会马上去,那二愣子也不至于死在里面。”
我一听去叶九卿这话立马站起身,虽说我是四方当铺签了断当的人,按理说命都是叶九卿的,他说什么我都会去做,可唯独见冤家这事没得商量。
“谁爱去找谁去,这事别算到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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