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村口,周围都是树林,太阳还没落山,院子里已经一片阴翳,高大的白杨树在风里哗哗地拍着叶子,一阵阵的凉气吹来,当时我感觉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感觉不像是大夏天,倒像是秋末的晚上。
这个情况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知道这多半是我的高烧又起来了,因为我知道高烧的人一般都会感到比较冷,所以当时我连忙跑到屋子里,找了一件衣服穿上,让自己暖和了一点,顺便还喝了一大碗的开水,稍微出了一点汗,让我感觉舒服了一点,但是我却依旧感觉很冷,冷得直哆嗦,似乎冬天已经降临了一般。
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个时候,我虽然感觉很冷,但是意识却很清醒,身体也没什么酸疼的感觉。我心里很纳闷,摸摸自己的额头,发现脑袋的确很烫,但是却不疼,再看自己的两手,发现黑白小手印都还在,就是那黑色的小手印一直在抽搐哆嗦着,似乎被火烫了一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我知道情况不太对,我想要去找我爸妈,但是爸妈正在地里干活,离家比较远,我想要找他们,就只能去地里找。
当时我感觉情况紧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裹着衣服就往村子西边跑,我知道我爸妈就在那边的地里干活。
结果,我似乎忘了一个事情了,那就是小糊涂的家正好住在村子西头,而她淹死的那条臭水沟也正好就在路边上,所以我这次的行程,基本上等于是自寻死路了。
可是,这个时候,我却就是这么鬼使神差地朝着村西头跑过去了。
果不其然,到达村子西头的时候,太阳刚好落下去了,西天上只剩下一抹余晖,野地里的冷风吹过来,让我全身哆嗦,我一路往前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那条臭水沟边上。
到了这里,我下意识地扭头朝那臭水沟里看了一下,发现那臭水沟中央正飘着一个紫黑色的东西,细看时才发现那是一头死猪,不知道被丢进去多长时间了,早已腐烂发臭,血肉都绽开了,很多蛆虫正在里面钻腾着,散发出一阵阵恶心的臭气,让人嗅着禁不住作呕。
我不敢在那水沟边上多停留,赶紧往前跑,结果没跑出几步,迎面撞上一个人,一看之下,我禁不住心里一抖,心说这还真是冤家路窄,我这好容易单独出来一次,居然正好就遇到小糊涂的父亲胡军了。
我看到胡军的时候,他也看到我了,他扛着个铁锹,卷着裤腿,脚上都是泥,脸上黑黑的,都是油汗,似乎刚干完活。
胡军对我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毕竟那天我和我妈去他家闹过事情,所以当时他对着我就啐了一口道:“呸,屁孩子,早晚也得掉水里淹死去!”
“你说谁呢?!”
我对胡军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当时就反驳了一句,站在那儿狠命瞪着他。
结果,我没想到这个混蛋这么阴狠,他见到左右无人,居然一下子冲过来,对着我就一脚踹了过来,口中骂道:“草你吗,你胆儿大了是不是?”
“我草你吗!”
我也不是善茬子,何况因为小糊涂的事情,我对他积怨已久,所以我当时虽然年纪小,也没什么力气,但是我却一点也不退却,被踢了一脚之后,我立刻从地上抓起一根烂木棍就朝胡军扑了过去。
胡军见到我凶猛的样子,眼神一暗,咬牙抬起铁锹就朝我砸过来,我一个躲闪不及,正好被他拍在了肩膀上,立时整个人滚倒在了地上,然后胡军跳过来,骑在我身上,抬起拳头就对着我的脸一阵乱打,边打还边骂道:“我打死你这个小畜生,你这个有人生没人教的野种!”
要知道,胡军毕竟是成年人,而且常年干农活,力量可是很大的,而我则是小孩子,还生着病,所以压根就不可能打得过他,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所以当时我只能被他按在身下暴打,我只能是胡乱地挥动两手,口中拼命大骂着。
也就在我正在无奈的时候,身上的胡军突然停下了拳头,满脸惊骇地看着我道:“小,小图,你,你,你别怪我,爸不是故意的,你已经死了,别来找我了!”
胡军的反应让我一怔,再看他正满脸惊悚地看着我,我不由心里一阵疑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抬手就朝他脸上抓了过去。
结果这一抓之下,竟是一下子把他脸上抓出了四道血淋淋的痕迹,而胡军则是怪叫一声从我身上跳下来,转身就捂着脸,发疯一般逃跑了。
第二十四章 生不如死
胡军跑了,我禁不住满心纳闷,本来想追到他家里骂的,但是一想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去了也是挨揍,所以我只能一边哭着,一边往村西头的野地里继续走。
不多时,我来到了一处水塘边上,那里面的水很清,我于是就想把脸上刚才在地上粘的泥土什么的洗一洗。
我来到水塘边,那儿正好有一块洗衣服用的石板,我就蹲在石板上,准备抄水洗脸。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刚刚蹲下,低头一眼看到自己在水里的影子,却发现那影子压根就不是我,而是满脸泥沙,嘴巴大张,翻着白眼的小糊涂,她似乎还正在对我笑。
“啊呀!”我惊得一声怪叫,吓得跳了起来,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从旁边的树林里蹿了出来,一下子掐住了我的后脖颈,接着就猛地把我往水里按进去了。
情急之下,我连一声救命都没来及喊,就咕噜噜喝了好几水,然后我拼命踢腾着手脚挣扎着,抓着那人的腿,又抓又掐,但是那人却是死死地摁着我,压根就不让我动弹。
“哈哈哈,你这个要债鬼,你这个臭丫头,你给我去死,你以为你变成了鬼,我就怕了你了吗?告诉你吧,我要再次杀了你,你死吧,再也不要来找我啦,我不是你爸,你也不是我女儿,哈哈哈,死,死啊!”
按着我的人一边发力把我往水里摁,一边龇牙咧嘴地大叫着。
听到那声音,我方才明白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胡军,他居然又回来了,而且这次还要杀了我。
一时间我禁不住满心恐惧,挣扎地更加剧烈了,但是胡军的双手却如同铁钳一般掐着我的后脖颈把我往水里按去,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任凭我把他的手臂抓得鲜血淋漓,依旧是把我一直往下按,最后我的整张脸甚至都陷进了泥沙之中,一阵窒息的恐惧感弥漫心头,以至于我不得不用尽全力想要挣脱他,而我一发力,嘴巴张开,下意识地想要呼吸,不自觉就喝了满嘴的泥沙,那情状痛苦无比,感觉整个肺都被人撕破了。
“杀了你,杀了你这个要债鬼,杀了你!”
胡军一边按着我,一边大叫着,情状如同疯子一般。
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手脚的动作越来越小,窒息的痛苦越来越强烈,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了,然后我禁不住就心一横,也不挣扎了,就那么趴在了泥沙之中,然后我禁不住就猛然想到了一个事情。
胡军为什么要杀我?他难道不怕杀人偿命吗?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什么要债鬼,什么女儿?难道说,他把我当成小糊涂了?可是,即便如此,他又为什么——
难道说,小糊涂不是淹死的,真的是他活活摁在水里溺死的?
一时间,明白了真相之后,我禁不住惊得浑身哆嗦,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胡军居然连自己的女儿都杀,这还是人吗?这简直就禽兽不如,他比畜生还畜生。
想到了这些,我有点理解胡军现在的举动了,很显然,我现在被小糊涂的阴魂上身了,所以在他眼中,我并不是我,而是小糊涂,他一开始的时候很害怕,以为是见到了鬼,实际上他也真见到了鬼,但是他回去之后,冷静了一会儿,想到可能小糊涂并没有死,是真的活过来了,那样的话,他可就完蛋了,小糊涂一定会告发他,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祸患,所以他中途又折回来,然后正好看到我在泉边洗脸,就把我当成了生还的小糊涂,想要把我给溺死。
这样解释下来,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了,我禁不住为小糊涂感到悲伤,她这一辈子,虽然短暂,但是却让人唏嘘不已,从一出生就不受疼爱不说,最后居然还被自己父亲亲手杀死了,这简直就是悲剧中的悲剧啊,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怨气了,是的,她应该怨,她也应该恨,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化作最凶戾的厉鬼来索命!
可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晚了,因为我马上也要被胡军杀死了,我已经窒息地两眼发黑,浑身无力了,意识早已模糊了,我这是要死了,绝对是要死了。
我不知道胡军要把我按多长时间,想来是要等我彻底失去反抗的力量,彻底变成一具死尸之后才会松手吧。
没想到这个人如此的凶恶,专门溺杀小孩子么?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最后胡军好像是松手了,而我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具尸体了,我在水里缓缓地飘荡着,四周的天色黑了下来,夜幕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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