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并不大,出了床底下和柜子里的区域。其他的地方我都能够一眼看到。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窗户外开始刮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来,透过窗户看出去,能看到灰蒙蒙但是映着城市灯光的乌云,看这样子似乎是要下雨了。下雨之前,空气会因为气压的关系而变得潮湿,这是孟冬雪在乡村小课堂里教我的知识,只不过在我听来,潮湿的空气算得上是阴气的一种,虽然不并不能形成鬼魂,但对于本身就是因为阴气过度聚集而形成的鬼魂来说,潮湿的环境,会对它的能力有一定的助长作用。
我站起身后就慢慢往后退,试图退到门口的位置,假如我能够用一些法术让这个屋里的鬼魂暂时受痛的话,也许在那个瞬间,我是可以解除它关住房门的力量的。估计在距离门大约还有三四步的位置,我已经能够很清楚地听到师父在门外的叫喊,就在这个时候,师父的声音突然变得大而紧张起来,他喊道:小心!在你后面!!
此刻我距离门的位置,大概只有一米多,这样的宽度。是完全足够站立一个活人的,更何况是一个本身就以我为目标的鬼?听到师父的叫喊后我心里大惊,赶紧转身,想也没想就把右手的雷决给劈了出去。转身加劈打的动作一气呵成,想必师父在门外看着也会欣慰自己调教的徒弟身法如此敏捷。可是在转身的时候,由于屋内的光线太暗。我只看到一个灰蒙蒙的影子,大致上看着是个人形,但怎么也看不清容貌,而我那一掌打到它身上的时候,手心传来一阵类似打到松软棉花上的感觉。那个灰蒙蒙的影子,就四下散开,与此同时,还传来一种痛苦的鬼叫声。
它散开的那一刻,就好像是将一件沾满灰尘的衣服用力拍打了一下那样,一瞬间就无影无踪,反倒是那拖着长音的尖叫声,霎那之间传遍了这个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就如同一个速度很快的东西,刚听到它在左侧,当眼睛看向左侧的时候,声音又在右侧响起来一般。四面八方地传来,没有什么规律可循。师父隔着门大声喊道,你快点开门出来,我心情紧张,一下子凑到门边,伸手去转动门的门把手。
那个年代的门把手,大多是和锁盖子连在一起的,是一个椭圆形的可转动的小物件。本身对于开门这种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事来说,对谁都是非常容易办到,可是当我手指触摸到门把手的时候,竟然拧不动它。我心里开始着急,当然知道之所以拧不动,依旧是那个鬼魂的力量没有被解封造成的。心急如焚之下,我双手并用,拿出吃奶的力气去拧门,锁芯还是一动不动,不仅如此,在我握住时门把手的手指上,还传来一种好像摸到电流的刺痛感。于是我清楚,既然把我拉进来,估计就没打算放我走,哪能这么容易就让我打开门。
这时候师父又焦急地叫喊起来:快转身!撞过来了!
我还以为师父是在说那个鬼撞过来了,正准备故技重施,转身再打一掌,却转过身去的时候,发现病房里靠外的那张病床,正以一种特别快的速度,向着我的方向撞击了过来。
病房里的地面是平整的,即便是有轮子的床,加上地面非常倾斜,也不至于滑动地如此快才对。已经没有我反应的时间了,即便是我此刻高高跳起,应该也会在跳起的同时膝盖撞到床上。于是我微微撅着屁股,用屁股抵住门,双手向前呈掌状伸出,打算阻挡一部分床的撞击力,可是我还是低估了这个鬼魂的力量,这一下子重重撞到了我的手。我的双手手肘部分因为突然的冲击而朝着肩膀的方向猛烈地耸了一下,顿时,两只手从手掌到肩膀都疼痛无比。
这还不算什么,我知道我再不放手的话估计手就要折断了,于是趁着床距离我身体还有几寸的位置的时候,微微侧身。然后抬起右边的大腿,大腿的肉比较厚实,我可以用它来稍微抵卸一些冲撞力,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虽然床还是依旧重重撞到了我的身上,让我的整个下半身就好像被夹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但这最后的一下,也仅仅是力量大,并没有让我受到什么伤害。
可心里的恐惧是藏不住的,我在此之前,虽然也见过不少次鬼魂,它们或多或少都对我产生了一些抵抗。可是我从没遇到过像今天这个这么猛的。于是我开始大喊,师父救我!喊话让我有些泄气,稍微一泄气,那种床夹住我的压迫感,就越严重一分。
师父当然是想救我,可是打不开门。而此刻我的重量加上床撞向我的力量,师父就更加撞不开门了。此刻我的脚已经发麻了,麻过之后,还传来一阵酸痛的感觉。我伸手用力去推床,手也很痛,根本使不上力,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在我面前的床面上,出现了一个站立的人影。
这是我第一次看清楚这个鬼魂的模样。
这是一个看上去差不多60多岁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脖子有点朝着我的方向微微前倾,这个动作导致她的肩膀和背之间。出现了一个微微驼背的样子。而她的上半身明显要比下半身大一圈,尤其是脑袋,似乎比正常人大了不少,身体比例的异常,她的双脚虽然并拢,但是膝盖却微微有点弯曲。整体来看。她看上去就是一个生病的老人,除了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灰白色的眼瞳,以及嘴角下垂,凶神恶煞盯着我看的表情之外。
她的身体轮廓周围,有一种好像烟雾的担心在萦绕着,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并不是连贯丝滑的烟雾,而是无数个细小的颗粒状组成的类似烟雾飘散的感觉。就很像是一个刚刚洗完热水澡的人,身上冒起的蒸汽一样。皮肤很白,是白的没有血色的那种。即便是在黑暗的夜里,我也能够清楚看到她。她就这么站在床上,距离我大概一米多点的位置,我的手上虽然有紫微讳和雷决,但却够不着她,所以我要是挥掌打过去的话,只能是在浪费我的力气。
我的背心因为被床挤压的关系,死死贴在门上,刚好挡住了门上的小窗户,也就是说,师父和黄大夫此刻透过那个门上的小玻璃窗,只能看到我偌大的后脑勺。从师父焦急的问长问短的语气来判断,他也没看到现在我面前的床上站着一个鬼魂吧。
大约这样僵持了十几秒,我看到窗外开始闪电。果然压抑了一天后,终于要在晚上下雨了。随着闪电那短暂的亮光,这个鬼魂竟然突然伸出了双手,平放在自己的胸前,然后原本凶神恶煞的表情,出现了一个夸张的咧嘴大笑。嘴里黑洞洞的,连牙齿都没有,因为嘴角从下垂到上扬的关系,她的眼角竟然被顶了起来,变成一个倒八字状。
接着,她伸平的双手。开始好像飘扬的布条一样,轮番地、呈波浪状摆动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口吐鲜血
你游过泳吗?我想你会告诉我你游过。那你应该还记得,当脚在水面下来回波浪状摆动的姿势吧。不过分的说,当时那个鬼魂的手伸出来这么晃的时候,就和那个动作几乎一样,只不过,从脚变成了手而已。
不仅如此,她的手感觉还非常柔软,于是这个动作更像是在跳舞一般。而她手心朝下,每一次晃动腕关节都柔软地下垂一次,看上去,似乎是在对我招手,要我过去一样。但那快速摆动的姿势。加上脸上那可怕而诡异的笑容,让我觉得,此刻这个鬼魂似乎充满了兴奋,兴奋的原因,大概就是马上要置我于死地了。
手上无力,腿上酸麻,身体无法动弹,躲又躲不开,打又打不着,这种无奈的感觉,让我无计可施。心急如焚下,我差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如果要问我一辈子什么时候是最脆弱的,那么此刻应该算得上一处吧,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估计就是形容我此刻的情况。我开始有些绝望了,于是大声隔着门对师父说,师父,我放在徐大妈家里。那个装东西的小竹筐底下,有一个信封,信封里我藏了些粮票和钱,你记得拿去用了啊…
我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我觉得我的小命今天恐怕是要丢在这里了。可那个鬼魂似乎不这么想,以它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就让我翘辫子,但它却好像还没有玩得尽兴一般,突然之间就松开了控制着床的力量。太久的僵持和突然的松懈,让我一下子瘫软在地上,靠着墙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床和门之间的夹缝里,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脚已经软了,根本使不上力气。于是我伸手去抓床边的铁栏杆,这时候才发现,我的手已经抖得很厉害。毛主席曾经说过,要打败敌人,就要先摧毁他们的意志。我想我此刻的意志力,已经全然被这个鬼魂给摧毁了。
就在我手抓住床边的时候,双脚突然被一股力量紧紧抓住,就好像刚才把我拖进209号病房的那股力量一样,抓住我的同时,也开始使劲拽扯。我的手本来就无力,这样一来,就一下子被拉走了,我顺着床底下穿过,从门的一侧撞到墙壁的一侧,再从墙壁的一侧,撞到柜子的一侧。整个过程我几乎没有一秒钟是清醒的,每次剧烈的撞击,都让我眼前突然闪白一下,接着传来一股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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