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校 (楝亭鵩飞)

张维勇的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那群混混，他们并没有跟上来，反而却朝着自己的反方向离开了，那个混混头子摆了摆手，像是再说不用谢一般。

“其实也并不是多坏的人。”张维勇心想“总比那些表面谦谦君子，实则卑鄙不堪的人好多了。”

根据混混头子给的路线，张维勇终于找到了所谓的那家便利店，让张维勇惊讶的是，这家便利店小的可怜，如果不是混混告诉自己，根本不可能会发现在这个角落会有一个门面。感谢高德地图，这么隐蔽的地方都带自己标了出来。

张维勇往里面的看了一眼，只有一个大叔坐在里面看电视，头发已经有部分白了，显得有些苍老。

他将信将疑的走了进去，大叔听到到有人进来，将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看着张维勇“要什么？”

“您好。请问你认识一个叫郑刚的人吗？”

“不认识。”男人回答道“你找错了吧。”

张维勇没想到竟然回答的这么干脆，竟然没有一点犹豫，难道说是自己理解错了那三个数字的意思了吗？这里其实就是个普通的便利店，什么都没有。

“好吧，打扰了”张维勇叹了口气“要是你认识的话就和他说他儿子已经死了。”

张维勇转身准备离开，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站住，等下，你说什么？”

张维勇心中暗喜，果然这个男人应该就是郑刚，自己一进门就发现了他的眉眼特点，几乎和郑刚一模一样，这招欲擒故纵诈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郑叔，你就别装了”张维勇回头看着男人“郑威死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开便利店。”

男人一看自己被认出来了，也就没有继续装下去，“郑威他怎么死的？”

张维勇叹了口气“我是他同学，就在前不久。。。。”张维勇缓缓地道出了有关郑威的死讯，同时观察郑刚的反应，看他是否还在意这个孩子。

但是郑刚显得面无表情，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丝毫不为自己的孩子的死亡感到难过，当张维勇说完，也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

“郑叔，你该回去了，”张维勇心急如焚“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你颓废至此？”

郑刚什么都没有说，坐回了椅子上继续看电视，摆了摆手示意张维勇赶紧离开。

“郑叔，这是有关人命的事情！”张维勇忍不住吼了起来“现在有人在监狱里！只有你能证明他的清白！”

“证明什么？我怎么证明？我哪有证据？”郑刚显得有些愤怒，但是眼睛还是不离开电视“都死了！全都死了！十年前我也认为我会将她们抓住，结果我的所有队友全都死了！现在连我的儿子都死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张维勇愣住了，最后的几句话里郑刚的声音显得有些呜咽，但是不变的是那种咬牙切齿的恨，其实这个男人这么多年都在逃避，不是因为害怕敌人，而是因为害怕自己。

“那你为什么要躲在Z市？你来这里躲着又有什么意义？”张维勇反问“你现在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你不过是在害怕！单纯的害怕！”

“小伙子。”郑刚的声音冷漠了下去，听得让人脊背发凉“你不知道那群人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他们是一群疯子，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而且，我在这里也是有我的目的的，我要再见一个人一次。”

他有点不耐烦了，皱起眉头伸手将电视关了，下了逐客令“走吧，回去吧，你说的事我没法帮忙。”

第四十四章 雨中交谈

傍晚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滴落在门前的石台阶上，头顶灰暗的天空传来隆隆的响声，没带伞的学生拿书包盖过头顶，匆匆的往各自家的方向跑去。

郑刚关掉了电视，看着窗外下着的小雨，点燃了一根烟。

其实说到底自己拒绝那个孩子究竟是对是错郑刚自己心里也不是十分清楚，可能那个孩子真的很需要自己的帮助，但是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郑刚猛烈的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烟雾，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莫过于时间了，它能冲淡一切，也能冲走一切。

现在的自己。郑刚太清楚不过了，自从那时候开始，自己就无疑死了一样，真正意义上的随波逐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对于他来说所有生活的意义全都消失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现如今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前面，郑刚觉得这真是一种悲哀，好像无形中命运对于他有一种无情的嘲讽，嘲笑他连普通人都无法触及的悲哀。

其实郑刚对于郑威几乎没有什么感情，自己在陪伴的时间很少，几乎都是魏怡一直带他，从小这个孩子几乎就没有什么人管，对自己更是没有感情的存在，然后在他七岁那年，郑刚就彻底从他生命中消失了。

不过如今听到他已经死了的消息，郑刚的心里还是狠狠的抽了一下，毕竟那个孩子身上流着自己的血，鲜活的，随着心脏每一次搏动送至全身，那是炽热的。

“是我对不起他啊。”郑刚靠倒在椅子上，泪眼朦胧，恍惚间，仿佛明白自己这荒唐的一生归根结底是怪罪于自己的懦弱啊，这么冰冷的世界，到底怎么做才能定义为善良呢？

“呦，老板，今个没看电视呐。”有人走进店里，看见郑刚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抽烟，像是快要睡着一般“来包烟。”

“你小子今晚怎么不出去鬼混了？”郑刚没有睁开眼睛，声音十分熟悉，是店里的常客，如果这个时候张维勇还在这里的话，就能认出这正是那位混混头子。

“下雨了，弟兄们都回家了。”混混头子接过郑刚递过来的那包烟，拿出一根点燃“来陪你聊聊天解闷。”

郑刚嘴角微微笑了笑，“人家都回家了去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在这和我浪费什么时间？”

混混头子哼了一声，笑了起来“老板你还拿我开玩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俩老的早就跑了，我能去哪儿啊？”

“那总得有个家能回去吧？”

“家？”混混头子叼着烟吸气，冷哼一声摇了摇头。

郑刚望了一眼混混，他没什么反应，表情像是僵住了一样，腰半弯着坐在椅子上，一副痞子模样。

“也对，像我们这样的，确实没什么所谓的家。”郑刚扭动了一下身体，收回了目光，好让自己躺得更加舒服。

“靠谱老板。”混混头子声音高昂起来“不过老板你为什么老呆在这个破店里啊？也是无家可归的啊？”

“当然啊，和你一样。”郑刚叹了口气“不过在这里还有个人要等呢，还没等到，估计也等不到了。”

“这话说的有点酸溜溜的啊。”混混扭过头看向郑刚“说说，咋回事？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女的，我前妻。”郑刚似乎对这样的痞子反而更有好感，可能是因为当年的职业原因，现在偏偏却只想和这类人打交道。

“离婚了？你后悔了？”混混有些好奇，大胆的猜测到。

“差不多，我犯事了当时。”郑刚使了个眼色“然后就离婚了，她到了这个城市，我也就到这里开了店，纯当碰碰运气，看可能遇见她。”

“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找她？”混混没忍住问出口“直接找她不久行了，沟通一下不就解决了。”

郑刚笑了起来，毕竟还只是高中生，思想十分单纯简单，但是他说的也有道理，郑刚并没有回答。

混混头子看见郑刚没有回答，也就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下去，尴尬的抓了抓头发，不知道怎么开启下面的话题，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坐在狭小的便利店里，听着雨声敲打着石砖的声音。

最终还是郑刚打破了这个沉默的局面“其实我是蛮羡慕你们学生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们？”混混笑了起来“我们基本上不算是学生哦。我们可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那种人，老板你想太多了。”

“不啊。你看你们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只是不学习而已，难道说这就应该是被唾弃吗？”

“难道不是？”混混笑了起来“老板你说我们这个年纪不学习还能干啥，所以他们觉得我们是痞子也是可以就理解的，事实上，我们也这么认为自己。”

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也想好好学习啊，谁不想呢？但是我连个能回去的地方都没有，还谈什么学习？能上高中都几乎东拼西凑来的学费，如果开除了正好省一笔钱。”

“要是每个人都能正大光明的在学校里学习，享受公平的待遇，谁愿意当痞子呢？”

郑刚心里微微一动，是啊，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有着所谓的身不由己吧？如果每个人都能从生下来就接受到相对公平的对待，这个世界还会存在所谓的黑暗吗？还会有那么多人抱怨吗？还会有自己的悲剧吗，还会有，无辜的死亡吗？

他突然想起来周星驰演的《武状元苏乞儿》里面他说的最后的一句台词，他对皇上说“如果你真的是个贤明的君主，国泰民安，鬼才愿意当乞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