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脉 (寒山城主)

闻言阴主不禁瞪大了眼睛，翻修冥城？开玩笑的吧？

且不说他到底会不会，光是看冥城这么大的范围，估计有不下几千所房子，要是全部翻修一遍的话他估计一辈子也完不成啊。

虽然阴主一直愣愣地没有说话，但是寒烟很清楚他现在的心理活动，便解释道：“放心，不是让你一个一个拆了重建，也不是让你一个一个去装修。”

她一翻手，掌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灯台：“这是我花费了十年时间制作的灯，我想让你拿着这盏灯去到每所房子里转一转，添些烟火气就当做是翻修了。”

闻言阴主松了口气，这倒是不算太难。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不解，便问道：“可是你这样的意义何在呢？”

寒烟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知道，在这冥海之中，除了我和慧慧再无其他人，这偌大的冥城里面，所有房子里居住的其实都是我的记忆。”

听她这么说阴主睁大了眼睛，心中暗暗惊骇。寒烟到底存在了多久，竟然需要用这么大的一座城来容纳自己的记忆。

寒烟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冥城就是我的第二个化身，所谓的翻修冥城，其实就是整理我的记忆。”

她凝视着自己掌心的小小烛台，说道：“这个烛台是我魂魄的一个引子，只要你拿着它经过我的每一份记忆，我这边就能将所有的记忆全部翻阅一遍，不然的话，时间太久，记忆也会遗失的。”

闻言阴主心里面大概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所谓的冥城翻修其实就是整理她自己的记忆，也就是翻修她自己，这个说法倒是很有趣。他点点头，说道：“那好，我什么时候开始？”

“随你。”说着，寒烟又一翻手，另一个掌心出现了一支小巧的白色蜡烛。

她将两样东西都递给阴主，说道：“这支蜡烛从你点燃它开始能够燃烧七天，也就是说你需要在七天的时间里将整个冥城完完全全游走一遍，可以吗？”

阴主点点头，虽然冥城很大，但是依照自己的估计一天就可以完全游览一遍，七天实在是绰绰有余了。

看到他答应，寒烟轻舒了一口气，说道：“你可以好好准备一下，不管什么时候开始都可以。”

其实阴主本来是想说现在就开始的，可是看着下方的万家灯火，不知道为什么，他迟疑了。

踌躇了一下，他握紧了手中的两样东西，说道：“那……明天晚上开始吧。”

寒烟点点头：“好。”

之后阴主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慧慧有些犹豫地看了寒烟一眼，也随之离开了。

通天阁楼上终于又恢复了平静，或许这才是寒烟应该存在的环境。她存在了这么久，一直都在看星星，看月亮，看冥海，看世界，却很少出声。大概是因为看过了太多的离合悲欢，又或许是因为习惯了孤独，即使是阴主也打破不了冥城里的安静，激荡的只有她曾经死寂的心。

将阴主引到下面，慧慧寻到了之前阴主来时的住处，说道：“阴公子，您还是住在这里吧。”

阴主点点头：“好的。”

随即他看着慧慧说道：“慧慧姐，有件事我想问你。”

慧慧皱了皱眉头，其实她大概能猜到他想问什么，不过还是说道：“你问吧。”

“寒烟要我这么做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没有犹豫，阴主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慧慧觉得自己很难回答这个早就在自己意料之中的问题。思考了许久，她最终回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我想，既然小姐让你来帮她这个忙，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听到这么模糊的答案阴主当然很不满意，他正要继续追问，心里面却猛然一抽搐，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你没事吧？”慧慧看出了他的异常，出声问道。

阴主笑了笑，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没事，没事了。”

第四章 秉烛夜游

等到慧慧离开后，阴主坐在椅子上，一直紧皱着眉头，久久沉默不语。

对于寒烟要他帮的这个忙，阴主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只是单纯的帮忙而已。但是经过刚刚的事情，他忽然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就在他询问慧慧的时候，忽然觉得心脏处一阵抽搐，那股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很难受，不是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麻。

就好像是有人在他的心脏上打了一针麻醉剂，那一瞬间阴主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要失去知觉了，不过好在这种感觉只有一瞬间，很快就消失了，但是却让他生生将想要问出的话咽了下去。

阴主越想眉头皱得越紧。他很确定那不是自己身体的原因，如此想来，在这冥海之中，就只能是因为寒烟了。

看来这次的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虽然阴主确信她不会害自己，但是心里面老是有这样的疑惑也让他有些不舒服。纠结了许久，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思索，休息去了。

在他沉沉睡去之后，通天阁楼的最上层，寒烟和慧慧还在眺望冥海。

夜里的冥海比之白天要喧闹一些，海浪一刻不停地卷起又消失，在月光的牵引下演绎着一场动荡。看着月光下银色的波涛，慧慧忽然叹了一口气。

她问道：“小姐，你之所以要阴公子帮忙肯定是有原因的对不对？”

闻言寒烟笑了笑：“那你倒是说说，是有什么原因。”

慧慧撇撇嘴：“小姐你的心思我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我觉得肯定是和阴公子本身有关，不然的话你不会费这么大劲让他专门来一次。”

听完她说的，寒烟依旧只是淡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她站在那里眺望着无边际的冥海，背对着慧慧，脸上露出了一丝落寞。

“每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或多或少的总要经历一些挫折和磨难。”

寒烟缓缓说着，轻柔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讲故事。

她继续说道：“有些人生来便是苦难，经过了千般努力才能得偿所愿，苦尽甘来；而有些人生来荣华富贵，却经常一个不慎落得一无所有，堕入那无边红尘中。而这劫难不光是对于世人，于我也是如此。”

闻言慧慧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命中也会有劫难？”

寒烟轻轻点了点头。

皱着眉头想了想，慧慧很容易地就想到了其中关键。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小姐，你说的劫难……不会就是阴公子吧？”

轻笑一声，寒烟说道：“这只是命运的安排，他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出现在了这里，遇见了特定心情的我，由此便埋下了一段因果。”

“可是阴公子是不会害你的啊。”对此慧慧还是不解，她不明白阴主为什么会成为冥海主人的劫数。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寒烟的身上出现了一丝丝落寞：“你应该知道，这个世上，由于命运的安排，有些劫难并不是伤害，却比任何刀剑术法都更有杀伤力。”

对此慧慧还是似懂非懂，她只听明白了阴主不会伤害自家小姐，这一切都只是命运的安排，或者说是错误。

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但是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一些无奈的事情，这是生命中的缺憾，或者说是必经的过程。小姐……你，好自为之吧。”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寒烟自然能够感受到慧慧语气里的关心。她笑了笑，点点头道：“嗯，没事。”

随即她仰起头，望着天上的一轮皎月，喃喃地数道：“你说，这月亮在天上悬挂了这么久，心里面会不会冷？”

“不会啊，还有星星陪着她啊。”慧慧理所当然地说道。

又将目光转向冥海，寒烟轻声道：“可那毕竟只是颗粒的星辰，即使环绕在月亮周围，承蒙月光的恩泽，恐怕还是很难了解月亮的心意吧。”

“幽幽冥海，芸芸众生。”这次慧慧心里面若有所悟，轻轻念出了这么一句。

又是一声轻笑，寒烟说道：“好了，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明天陪着阴主去帮我整理记忆。”

“我也要去吗？”慧慧诧异地问道。

寒烟点了点头：“冥城看起来并不大，但是其中因为有我记忆的缘故，人行走在其中很容易出现恍惚，一个不慎就会永久沉迷其中。虽然阴主的修为已经够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跟着陪伴一下吧。”

对此慧慧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好，没问题。”

说完她转身就要下楼去，可是临行前却又停住了脚步。再次转过身来，她问道：“小姐，为什么阴公子白天不去啊？”

“白天光太亮，手中的灯火看不清。”寒烟没有回头，只说了这么一句云里雾里的话。慧慧心中不解，但是也没有继续询问，耸耸肩，下楼去了。

通天阁楼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寒烟继续忍受着难捱的孤独。大概这么久远的岁月里她已经习惯了，她的目光看起来非常平静，在多个世界中一闪而过，在知晓了一切事情之后，随即进到了下一次巡视中。陪伴她的只有月光，和她的眸子一样清冷，清冷中透露出一丝苍凉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