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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灵师 (东邪007)



可没来得及听得真切看得清楚,外面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传来,却是狗爷远嫁外省的小女儿三十姑到了,老爸将我拉离狗爷身旁让出最佳的跪拜位置,三十姑也毫不客气就跪那里哭天抢地哭得地动山摇昏天暗地,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啊!

可我想问我亲爱的三十姑,你哭得震天动地的啥意思啊?传说长辈过世晚辈哭得越大声哭得越真切,获得的保佑就越多。不错,是有这么一说!可三十姑,这与你何干?那是对孝顺的子孙才灵验的!你是大忙人,你是优秀企业家,你是成功典范,所以你就十年多没回过这个小地方了,你还记得这里有你爸你哥你侄子?

生前不尽孝,死后假慈悲。

我呸!去你的人生赢家!真替狗爷不值,当年狗爷那一夜的那一炮怎么不直接射到墙上了呢?

我在祠堂门口默站着,听着里面的各式哭声,看着祠堂大门两边的门柱子写着“祖德源流远,宗功世泽长”,我思想混乱,毫无想法,赶紧招呼老爸回家。

……

……

狗爷的斋事是村里的陈五叔组织他的伙伴们过来打理的。

我们村是青山镇的大村——小坝村,人多姓杂,其中关、陈是主导大姓,且都有各自的姓氏宗族祠堂,其他小姓的村民则共建一祠堂——大祠堂。除了祠堂是分开的,其他土地伯公(客家人对土地神的称呼),二相公(冯二相公,法力无边的地方神邸)都是全村共同敬拜的。

因为小时候放牛经常遇到陈五叔,所以他和我也比较熟,我也经常听他讲张家村阿狗三怎么怎么死了,李家寨阿猫四如何如何过世等离奇怪异死法的故事,及他们在做斋事过程中遇到的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人人事事。

一个愿讲,一个愿听,倒也合拍。

只是一次他说他们在甘家垌两个月连续离奇地做了十八场斋事,几乎要在那里安家的节奏,那时年小心直、童言无忌的我傻乎乎地说:“莫非你们之中有杀手?”我犯忌的瞎说害得陈五叔好久没理我。后来我才狗爷说做他们那行的最忌讳的就是扯上杀人害命有关的言论,因为死后事就是他们的工作,最怕的就是沾上这种因果。

其实甘家垌那次连续十八起死亡事件在青山镇也几乎人人皆知。起因是农历十二月初一个四十多岁的甘姓大叔因车祸被撞死了,没过几天他老娘伤心过度接着去了,再几天他老爹那堪这般折磨?又去了。本来这个极度严寒的冬天就使很多老人摇摇欲坠,这接二连三的死讯就像打开了的潘多拉魔盒,酷寒与死亡的笼罩就像一道道催命符直击老人们的脆弱的心田,于是连锁反应悲剧地发生了……

当晚的超渡斋事我没有去,我一夜就抗着“两挺白色的机关枪”望着天花板发呆,狗爷的音容笑貌若隐若现,偶尔还感觉到他似乎在述说着什么,好像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我想看得真、听得切一些,却怎么努力也够不着,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不知不觉间我迷糊睡去,但第二天早上醒来狗爷满怀心事的样子却还历历在目,莫非不是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到这些本不奇怪,只是一般梦醒的话,梦的片段都会几乎消失,只剩下少量模模糊糊的片段而已,断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如此清晰。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玄机?

狗爷九十而逝,可谓寿终正寝,乃是喜事,白喜事。

白喜事虽然不像红喜事那样张灯结彩兴高采烈,但也没必要哭哭啼啼太过悲伤。因此过来拜别狗爷的人很多,但像三十姑那样惊天动地怕没人知道她来过的却少。

狗爷的大儿子廿四伯是镇上有名的款爷,单砖厂就开了两个,街边还有几个当道的铺面,而今狗爷的白喜事他自然要办得风光体面,听说村里关姓的人全请了,其他姓的则每户请一人,而邻村和镇上的头脸人物自然也在他的邀请之列。

第06章狗爷挂念他的牛?

廿四伯是经济能人,他这么做虽然有铺张浪费、奢侈、讲排场之嫌,但他无论在发家之前和发家之后,都是孝义当先好儿子好兄弟,待人接物为人处世也是村里的典范。因此无论他怎么折腾都没有人会指责于他如何如何,反而会对他称赞有加,觉得他做得对做得好,更多的村民叔伯婶娘们也主动前来帮忙。

老爸也是面恶心善、手勤脚快的人物,再加上也算是半个本家人,这种情况自然不用招呼早早就来到道场帮忙杀鸡宰鸭,忙个不停。

我也觉得廿四伯做的很好,我很赞赏。

生前全心尽孝,死后隆重送行。

这有何不可?只要不是互相攀比意气斗气就好。

来到道场时叔伯兄妹们正在吃猪肉粥——白喜事是设有早餐的。看到我到来自然也就问问受伤如何如何,若非现在这种场合应该庄重肃穆一点,就凭我这两挺机关枪就少不得他们的一番打趣了。

关心语是卅五叔的女儿,排行卅一妹,今年高考考上了西安交大,眼看离九月十日的开学就只十来天,正准备高高兴兴去开始大学的美好生活,没想爷爷却过世了,真是悲从喜来。

她看我要手持双枪保卫灵堂,知道饮食不便,便主动喂我吃粥,我也苦笑只能却之不恭了。

期间我听到叔伯兄弟们在谈论说昨晚老是梦到狗爷唠唠叨叨满腹心事的样子,特别是昨晚守夜(守护灵堂:一是陪护狗爷;二是保持灵堂香不可断,灯不可灭)的那几个堂兄弟感觉更是强烈,甚至觉得声响耳边。

卅一妹也说她也有梦到狗爷,不过那是和狗爷一起玩耍的往事。

……

这时陈五叔也到了,他听到大家的讨论,思索了一会说:“没事!正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众人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觉得关家男儿们的梦都如此一致如此雷同,未免惊奇而已,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我却好奇,陈五叔为什么要思索一番才如此没有新意的回答?日思夜梦这种东西不是随口就可以回答的吗?莫非其中有什么玄机?

我慢慢嚼着卅一妹递过来的猪肉粥中的一块粉肠,暗暗思索着……

接下来叔伯堂兄们自去守灵,陈五叔等师傅佬则忙着继续开坛作法超渡狗爷,而老爸们准备白喜饭宴也忙得昏天暗地,只有我手持双枪四处游荡,想寻找点什么,可一直到了中午也毫无发现,感觉甚馁!

下午三点多,陈五叔等师傅佬主持行乡,狗爷的长孙廿二哥手捧灵牌在前,廿四伯等兄妹子孙披麻戴孝跟随,后面则一大长串的亲属及村民自发随行送别狗爷。行乡的队伍要绕走全村拜会四方神灵,为狗爷祈福并保佑他的子孙。

本来我也想去的,但路途遥远且乡村田间小路并不好走,最终无奈留下。而我也心知,等行乡队伍回来就是狗爷入棺准备进山安葬的时候,而我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狗爷的样子了。

灵堂前香火缭绕,那个大大的“奠”字像一只巨大的鬼神之眼,瞪着孤独而又安详的狗爷以及在一旁跪着发呆的我,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牛——牛——牛——”

突然虚幻飘渺却又急促的声音响在耳边,陌生而又熟悉,这似乎是狗爷的声音!?

没死?还是诈尸?

我头皮一炸,心跳瞬间加速。可仗着和狗爷熟,也不是真的如何害怕,摇摇头定睛一看:没事啊!狗爷没有爆起来个僵尸跳,依然安详地躺在那里。

耳鸣?

我才不信!

倒是和医院的那些呼唤很像,真的有鬼?狗爷变成鬼了,叫鬼爷?难道人鬼殊途已经开始了?

我看着狗爷满是斑点的脸已经变得发青,紧闭的嘴唇上高高的鼻孔探出几根已经纯白的鼻毛,似乎还想再呼吸一口这人间的气息,以示对这个人间的无限眷恋。

生时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或许只有直面死亡或死人才能感悟这句话的真谛吧!

我想着呆着迷糊着……

突然——狗爷的头的上空竟飘着一团淡淡的黑影,像被风吹的黑布舞来动去,偶尔又化作一张模模糊糊的脸状依依稀稀地说着什么

我心中骇然——我看见了!真的看见了!这世间真的有鬼!

一阵风来,把臂粗的蜡烛烛火吹得躺下去直至成为一个仅仅能维持不灭的火点,四周的温度好像也瞬间低了很多,我只觉得五心冰凉,正准备站起离开——

“牛——牛——牛——”

许是这时心无旁骛,我清晰地听清了这是狗爷的声音——三分熟悉七分陌生,轻轻飘飘的不含半分人间烟火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而且还有焦急、期盼、放心不下的意味,可——他为什么喊的是“牛”?

他膝下子孙十几人,可没有一个叫牛的?

难道是他的养的那头牛?

狗爷爱牛爱狗,他养的狗放的牛,除非老死,绝不卖掉更不宰杀。听说他已经养死了好几条狗,两头牛,如今他家的那头黄牛兄更是与我同龄,甚至比我还大几个月,这个已经是地方传奇般的牛了。

莫非狗爷挂念不已的是它?

不知何时,行乡的队伍已经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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