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丰想办法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屋子中找到了那位老工人,告诉他,只要他把玉交给自己,自己就想办法救他全家。老工人寻思许久,终于答应他,告诉他,那块玉就藏在家里蜂窝煤炉子下面的泥地中,往下刨二十公分,有一个铁饭盒,饭盒中有一个乌木小盒子,那块玉就装在盒子当中。
盛丰连夜摸过去,在那里找到了那块玉。
盛丰说到这长叹一口气:“我其实哪儿有办法救他们全家?我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将他从那屋子中救出去,带着他逃,但当时那个大环境,你逃到哪儿都一样。结果等我清晨回去的时候,那位老工人因为被连夜‘审讯’,自杀身亡了。你知道他们怎么审讯的吗?把人吊在房梁上,脖子上套一圈绳子,脚下放着一个汽油桶,汽油桶里面装满的全是冰块,桶的边缘是锋利的,你的脚掌踩在冰块里面受不了,下意识就会去踩边缘,接下去脚掌就会被割破,鲜血直流,流出来的血又会被冻成冰块……”
盛丰说到这,眉头紧皱:“相信我,没有人可以受得了那种惨无人道的‘审讯’!老工人也扛不住,在天亮前,要带他去批斗的时候,找机会一头撞死在了石头上,那不仅仅是对他身体的伤害,更是对精神的摧残。”
铁牧风皱眉,他光是听都觉得可怕,更不要说亲眼看到了。
盛丰叹气:“我当时看到老工人的尸体,还有在旁边痛苦的亲人,我很后悔,我后悔当天晚上应该带着他先跑的,那多少是条命,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一个星期内发生的事情,更加可怕。”
铁牧风立即问:“你是说郑苍穹做了什么?”
“对,郑苍穹也知道那块玉,我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人,虽然嚣张跋扈,但他从来不会乘人之危去拿人家的心爱之物,这与我完全不同。他早就知道了那块玉,也早就在想办法救老工人,可惜他也晚了一步,而老工人曾经说过,如果他死了,郑苍穹就可以拿走那块玉,但是如果他是被人害死的,如果郑苍穹拿了玉,那就等于郑苍穹要帮他报仇。”盛丰说到这看向铁牧风,“接下去一个星期内,那晚参与审讯老工人的那群杂碎非死即残!”
盛丰说到这伸出五根手指头:“当晚五个人,出主意的那个掉进冰窟窿里淹死了,领头的那个摔死了,剩下三个,一个断了双手,一个断了双脚,还有一个背上脊柱断了,瘫痪了。而且全都是意外,做得滴水不漏,都没有目击证人。”
铁牧风倒吸一口冷气,想着先前自己还要带人去追郑苍穹,不由得有些后怕。
铁牧风立即道:“可是玉不是您拿走的吗?”
“问题就在这。”盛丰说到这,双手还有些微微发抖,“他的消息很灵通,而他当时的身份和地位也没有达到后来的顶峰,所以,我对他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他很清楚我,虽然我已经够低调了,他轻而易举找到了我,直接伸手问我要那块玉,并且还说了自己与老工人之间的承诺,他给我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可以拿走玉,但要依照承诺帮老工人报仇,第二个选择,就是把玉交给已经帮老工人报仇的他。”
铁牧风有些糊涂:“他已经报仇了呀?”
“对,所以他实际上就给了我一个选择。”盛丰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一晚,在城郊那栋破屋子中见到郑苍穹时的场景,穿着普通工人服,戴着一顶棉帽,满脸被冻得通红的郑苍穹猛地出现在篝火跟前,根本没说任何废话,直接给了盛丰那两个选择。
盛丰看着铁牧风问:“你知道当时我干什么了吗?”
铁牧风笑了:“老爷子肯定是和他周旋,对吗?”
“不,我吓坏了。”盛丰脸色一变,微微摇头,一字字认真地说,“我当时立即做了将玉交给他的决定,然后坐下来,带着一副傻笑看着他,心里却盼着他赶紧走,盼着这个肯定会宰了我的恶魔赶紧离开我眼前,因为我的腿都软了,一步都挪不动了!”
铁牧风惊讶地看着盛丰,他从盛丰的表情能判断出,这不是谎话,而是实情。
第二十九章:风吹草动
一个可以为了承诺,在短短时间内,用那么高明的手段弄死两个,弄残三个人,如果找上自己,自己没有理由,也没有胆量可以拒绝他能让自己活命的提议,这就是盛丰的真实想法。
铁牧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脑子中不断想着,该说什么才能让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门主在自己跟前挽回点面子,同时也明白,盛丰能对自己说这个,那表示对自己有着莫大的信任,也许,这件事除了他两个儿子之外,只有郑苍穹和自己才知道。
不不不,最可怕的是,也许郑苍穹将这件事都忘了!
“从那天起,我和郑苍穹认识了,他没走,他掏出酒来请我喝酒,和我谈笑风生,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但是我神经一直绷着,我真怕他突然就对我下手,喝了一夜,我怕了一夜,他走了,说以后有事可以找他,还告诉我,不要做坏事,就算老天爷一时半会儿没看见,但他去却能看得清清楚楚。”盛丰长叹一口气,“那之后,我知道自己在东北呆不下去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于是离开关外,回到关内,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铁牧风只是点头,其后的事情他大致知道一点,而且很多都是不光彩的事情,不过他那些不光彩的事情盛丰也知道,这大概就是一种建立在交换上的信任吧。
盛丰打开壶盖看了一眼:“不喝了,晚上喝这么多茶,实际上不好。”
铁牧风起身来准备离开,盛丰问:“你知道我给你讲这些是为什么吗?”
铁牧风微微摇头,盛丰道:“我问你,你认为我两个儿子当中,谁可以达到刑术的水准?不,这样说吧,他们谁可以更胜刑术一筹?”
铁牧风想了想,道:“大公子和小公子都有各自的优点,但如果单一来说,说句老爷子不喜欢听的话,他们谁也赢不了刑术,如果联手还有些胜算。”
“对!”盛丰点头,“这就是我最想达到的目的,我希望他们兄弟俩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铁牧风不解:“老爷子,这么说,这次找甲厝殿,你的目的是为了他们兄弟能够团结一心?”
“不!”盛丰走向阳台,换上了平日内的那副威严的表情,“我不会放弃东北的,我已经不是几十年前那个怕死的我,我死了还有我儿子们呢!所以,这次所谓的寻找甲厝殿,也是一场与铸玉会的正面战斗,合玉门的未来门主对阵铸玉会的首工,只不过,我们所占的优势在,他们其中一个首工,已经卑躬屈膝了!”
说着,盛丰露出微笑,看向铁牧风。
铁牧风隐约明白了什么。
德夯苗寨内,紧邻石桥边的一座旅社二楼中,盛子邰倚窗而坐,跟前放着一杯红酒的他看着河中那轮圆月的倒影,而段卫家则规规矩矩坐在侧面,不发一语。
“君到江南见,十月送寒衣,今日石桥上,依栏念湖西。”盛子邰自己做完一首诗,自顾自笑了,“在这个地方,我想的竟然是江南,始终改不掉这些臭毛病,用其他人的话就是……”
盛子邰看向段卫家,段卫家目光移过来,淡淡道:“装逼。”
“对,装逼!”盛子邰笑出声来,“所以才会有人说,如果我当了门主的话,不是在当门主,而是演门主。”
段卫家面无表情道:“盛哥,他们也充其量私下说一说,不可能公开说,你不能堵住他们的嘴不调侃自己,就像现在一样,下面的门徒一样会调侃盛老门主,老门主也不过是一笑而过。”
盛子邰:“是呀,组成合玉门的不仅仅只有盛家人,还有下面那些个门徒和员工,搞不定他们,谁当门主也等于是白搭……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大哥他们也应该早就走了吧。”
段卫家抬手看表:“不急,我们最后走,一群狼进虎窝去找吃的,先去的肯定免不了一番搏斗,最后到的反而才能吃着肉,凡孟还没现身,这是最麻烦的地方,只有他和贺月佳知道准确的出入口。”
盛子邰点头:“我听你的,因为我还是怕进山。”
此时,在德夯苗寨之外几公里处的一个农舍中,贺月佳和凡孟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凡孟在那检查着背包中的物件,贺月佳则放下手中的东西,环视着这间农舍。
凡孟抬眼看着她,也环视了一圈,问:“舍不得?”
“是呀,舍不得。”贺月佳叹气道,“曾经我还以为,我们会一辈子住在这里,过那种男耕女织的生活,可是每天都有一个声音随时在提醒我要不忘初衷。”
凡孟上前拉住她的手:“没事的,等这件事办完之后,我们再回来。”
贺月佳笑着点头:“我也想,但是不可能,你现在是铸玉会的首工,你要负起责任,难道你真的认为刑术愿意当这个首工吗?他根本就不愿意,他来做这件事,完全就是为了奇门,如果他得到了奇门的线索,必定会卸下首工的责任,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其实他与我们一样,我们不也想逃开这些,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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