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不由沉默了。不能否认,这的确是他刚开始所想的。
蓝晓顿了片刻就说道:“可他们的确只是萍水相逢,我母亲回去之后,就跟沈书伦断了联络。足足有四年的时间,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永远过去了。只是我的母亲,当然不会忘了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
白夜忍不住道:“那后来?”
蓝晓看着他:“没错,后来就是六年前那一次了。因为虽然当时,沈书伦没有留给我母亲他的联系方式,但是我的母亲,却将自己的号码,留了下来。并且这么多年了,她也从未换过号。就在六年前,我毕业回去看她,沈书伦也找到了我的母亲,并且托了我母亲一件事。但其实,他们甚至没有再见过面。沈书伦只是要了我母亲的地址,几天以后,给我母亲寄来了一样东西。”
不等白夜去问,蓝晓已经主动站起来,来到她的书桌上,拿起了她的那本笔记。
蓝晓翻开到那一页画着图的地方,重新来到了白夜身边,将那一页展现给他看。
那自然正是白夜曾经看过的,甚至还偷偷临摹下来的小地图。
但他当然不能表现出自己其实已经早看过了,他很认真地把目光注视在那张图画上。
平心而论,那张图在没有经验的人看来,的确不像一张地图。但蓝晓一心钻研,竟然真叫给她发现了。
蓝晓说道:“寄来的东西,就是一张很旧的羊皮纸,上面画的就是这种线条。我母亲收到这个东西以后,当然不知道是什么。而沈书伦,也没有说。在我母亲的追问下,沈书伦才告诉她,他会到桑海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母亲就问他什么时候来取走这个东西,沈书伦却说他不会来取。”
白夜的目光有些微妙:“你的母亲,就是根据这个判断,他其实出事了?”
蓝晓神色有些悲伤,也许是因为这段讲述里,有太多提到母亲,自然就让她想到了母亲。“我母亲有所怀疑,担心他要做的事是什么,沈书伦过了很久才说,他会在过段时间联系我母亲。后来,自然是再也没有音讯了。我母亲拿着这个东西,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她希望沈书伦能回来,等了一年又一年。母亲是后来有点相信沈书伦也许是……但她对沈书伦完全不了解,甚至不认识他有没有亲人,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沈书伦保管好了这个东西。”
一个突然消失不见的人,在消失之前,将一样不知有什么用处的东西,寄给了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女人。
这本身就足够匪夷所思。
白夜沉默了很久,无论怎么看,沈书伦最后联系蓝晓母亲的行为,都很有些交代后事的意思。沈书伦很清楚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而他今日的失踪,似乎也早已被他自己料到了。
只是,他托付给蓝晓母亲的这样东西,究竟会是什么呢?
沈书伦其人,自然是不单纯的。他的背景来历或许复杂的难以想象,然而,他却碰上了蓝晓的母亲,一个对于他的世界完全不了解的女人,也完全和他的世界隔离开的人。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微妙的关头,蓝晓母亲,反而成了最可以放心托付之人?
白夜目光微动,他忽然就了解沈书伦的心理了,这大抵就跟,现在蓝晓会把这一切,对他这个明天就要离开的人,和盘托出的情形一样。
一个以后不会与自己的人生有交集的人,当然是最能放心把秘密交托的人。
白夜看着蓝晓的眼神不自觉就显出深邃,蓝晓也看着他,有些警惕:“你这是什么目光,不要让我后悔跟你说这些。”
白夜在心里苦笑了下,虽然告诉了他这些,可蓝晓的防备心还是不曾卸下。
他调整了自己的神色,继续疑问道:“既然已经过了六年,你为什么还会来?”
蓝晓母亲纪婷,既然已经和沈书伦失联了六年,为什么偏偏在六年后的这时,要让蓝晓再次踏足桑海呢?
对于这个问题,蓝晓忽然缄默的时间有点长。
白夜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不该问,蓝晓的母亲病重垂危,一个垂危的病人,想着要寻找到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恩人,人在弥留时,这个要求其实再顺理成章不过。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白夜曾在医院中度过那么多年,也目睹了人生无常,人在最后所要求的愿望,什么都有,但惟有都是自己心中最纯洁的一方净土。
蓝晓开口了,声音沙哑而低沉地响在这房间内:“这些年来,我母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又或许,人只有在离那道门槛真的很近的时候,才会体会深刻。母亲想到了沈书伦,因为他也是个生死不知的人,当年在那山中的事情,母亲虽然说的简略带过,但是我知道,当时在那座陌生的山里,母亲她所遇到的惊恐,绝不是一般。而沈先生的出现,无异于带给了她极深的震撼。劫后余生的感受,经历过一次,就不会再忘。”
蓝晓的目光出现茫然,仿佛骤然间陷入某种恍惚,那种劫后余生否极泰来的感觉,那种对身边救自己之人的信任……
她皱眉,自己的脑子里,总是会有些奇特的感受涌出来,连她自己竟然都说不出是什么。
“你没事吧?”白夜看着她道。
蓝晓才回过神,显得有些陌生的看了他一眼:“我母亲最终会决定让我来桑海走这一趟,还因为,就在不久之前,有个陌生的电话打给了我的母亲,那个电话中,有人问她,是否认识一个叫做书伦的男人。”
白夜的神情第二次出现可称为震惊的变化。
蓝晓说到这,也咬了咬嘴唇,道:“书伦,我母亲只知道一个书伦。这个电话意有所指,但是我的母亲……她只是直觉不对劲,所以当时对那人说,她不记得了。那通电话简单说了句打扰了,就再也没有来过。可是因为这个事情,我母亲开始觉得有问题,正是因为一切都过了那么多年,居然还有人找到了她这个几乎是置身事外的人,这背后隐藏的,几乎已经不能深测。”
白夜的眸光在蓝晓的这两段讲述里变得极为深沉,他的视线从刚才不知怎么就没离开过她,静静听着她讲的时候,眼底深不见底处,缓缓掀起涌动的暗潮。
光是这么听着,白夜已经觉得,这件事,的确已经是暗流汹涌、甚至听出了凶险的味道。
他过了很久才艰难地吐出了一句:“既然如此,你的母亲、怎么放心让你来……”
此事代表着太多不太平,蓝晓孤身一人更是毫无抓着,她如何能置身这样不可预测的境地中?
蓝晓似乎没有注意到白夜异常的情绪,她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我母亲是个很善良的人,在她心里,一直都希望能报答沈先生。如今她,是自觉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又因为接到那个模糊的电话,总觉得,若是再也得不到任何沈先生的消息,这辈子她心底恐怕再难觉得心安。至于我,我是母亲唯一的女儿,她的心愿,我也是一定要为她达成。”
长久的叙述终于告了段落,蓝晓疲惫地靠在沙发里,整个人都仿佛憔悴了许多。
白夜看着她,良久之后将脸转过去,说这些事,她没有显出任何失控的情绪,但只瞧着她的样子,他却莫名从心底觉得悲伤。
第一百九十五章我知道了你的名字
这些事说完,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不知不觉都过了这么久。
他对自己有了怀疑,从在桑海第一眼看见她,她就不同了。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子,有些太多不一样。现在的蓝晓,仿佛将太多的悲苦都隐藏在了清净的表面之下。
孟婆水,忘川河,饮了孟婆水忘记前尘走上新的一条人生。其时在白夜的眼里,这条属于蓝晓的新人生,是普通而安稳的。却好像把一个重要的都忽视了,人生百年喜怒哀愁,不是一碗孟婆汤就能解决的。
他一直以来都忘记了,即便在遇到他之前,蓝晓,也有着自己正常的人生轨迹,她有父母,有家庭,有需要关怀的亲人,她跟这世上大多数女孩子一样,有着平凡的一切。
他到底为什么曾经会觉得,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他呢?
白夜有些自嘲,自嘲自己的自大。
蓝晓抬起头,坦然地看着白夜:“我讲完了,你想知道的,都应该知道了吧。”
白夜几乎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也没有去看蓝晓的眼睛,仍然装着在看她的笔记:“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
蓝晓轻轻道:“没有什么谢不谢的,就像你说的,找个不会透露自己秘密的人说出来,也是给自己减轻压力。”
白夜心里更艰涩,找个不会泄露自己秘密的人,这样的话说起来容易,若不是多少还是信任对方,谁又肯真的把秘密全盘吐露。
蓝晓对他说的细节,已经远远超过了为自己减轻压力的程度了。白夜不知如何对待蓝晓的这种信任,就如他此刻的心里,远远不如外表那么镇定。
他忽然想起来:“到时间了吧。”
这会儿天都黑了,距离拍卖时间,两人立刻都向着挂钟看去,果然,已经七时半。
二人面面相觑,实在是好险,再多说一会就能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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