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术 (九道泉水)

我心中微微一惊，脚步加快。

不过一会，就到了谢姑娘休息的小屋前面。这里湖光波动，微风吹来。还有淡淡的香味。屋前是一长排栀子花，有一些已经结出了花骨朵，只可惜还没有开放。

“啊！我是谁？我是谁？”屋中传来了狐疑的声音，而声音主人正是谢姑娘。

灵狐出动，正是因为谢姑娘出事了，我不由地心想。

木屋里的灯时明时灭。偶尔也传来两声慌乱的叫喊声。像是忍着巨大的痛苦。

我忙走上前，用力敲动了房门，大声问道：“谢前辈，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进去！”

屋子里面并没有回应，我身边两只灵狐也在原地打转，有些慌乱。

咚地一声！

随即是清脆的裂开声。

我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一面镜子碎开的声音。

谢姑娘又叫道：“你是谁……你们是谁……怎么这么多人影……”

我又敲门喊道：“谢前辈，你怎么了？”

我来不及等谢灵玉回答我，用力推开了木屋。木屋从里面锁住。用力一推，还没有打开。

“啊……是谁……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是谁？”谢灵玉的喊声又传了出来。

我心中暗想，难道屋子里面，除了谢姑娘之外，还有别的人吗？他们是来谋害谢姑娘的？

我越发焦急，后退了两步，快速跑动，用上了所有的力气，用力地撞在了门上。

木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结实。

木门应声倒下了，我从木门上爬起来。

微弱的灯光闪动。

谢姑娘已躲到一边去了。半边身子靠在柱子上。

地面上则是密密麻麻的镜子碎片，映照不少人。

我问道：“谢前辈，你没事吧。”

躲在柱子后面的谢姑娘抓起了一个瓷瓶，直接扔了过来。

我伸手接住了飞来的瓷瓶。

谢姑娘叫道：“你是谁……你是什么人？”

我讶异了一声，道：“我啊！我是萧宁啊！”

谢姑娘沉默了一会，又叫道：“萧宁又是什么人？”

我心中一惊，难道谢姑娘不记得我了吗？对了，刚才在谢姑娘口中喊的“你们”都跑到哪里去了。我眯眼眼睛，眼睛渐渐地变红，快速扫看了屋内，除了谢姑娘身上有些凌乱的气息之外，根本就没有鬼魂恶灵一样的东西。

整个屋子里，只有我、谢姑娘、两只灵狐，哪有什么别的东西呢。

我走上前一步，道：“萧宁就是我，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我的声音渐渐变大，往前面走两步，此刻已经是后子时的时间，属于阴气活动最盛的时候。

我不敢确定，我可以看到夜晚所有的灵体，或许在暗中躲着什么邪祟与恶灵，一时之间看不到。

我脚上踩着镜子碎片，发出破裂的声音。

谢姑娘不由地一惊，喊道：“你出去，快点出去。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萧宁，我只认识一个叫做萧棋……你不要来骗我了……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谢姑娘只记得爷爷萧棋的名字，不知道我的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谢姑娘她记不清楚事情，失忆了？怎么会这样呢？不太可能，玉尸不是人，不存在衰老与退化的问题，怎么会失去部分记忆呢。

从谢姑娘种种表现来看，她不像是闹着玩！

我当然没有马上退出去，心中一想，灵机一动，故意说了假话，道：“谢灵玉，你怎么回事！我刚才故意骗你了，其实我就是萧棋。我就是看你能不能听出我的声音，故意报了个假名字。没想到你记不清楚我的声音，你过来看看我的样子，应该想得起来的！”

我模样继承了母亲样子，而母亲与爷爷有很大相似的地方。

自然而言，我与爷爷的样子，也有几分相似。

此话说出来后。我心中暗暗祈祷道：“爷爷啊爷爷，你可不能怪我假冒你。我也就是没办法。谢前辈忽然癫狂，我也没有好办法。”

靠在石柱子上的谢姑娘眨动眼睛看了过来，微微喊道：“萧郎……你是萧郎吗？”

她的身子微微动弹，将另外半边身子也从柱子上露了出来。

我看到谢姑娘另外半边身子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绝色倾城的谢姑娘样子变了。

她的左脸一如平常那样绝色美丽，而她的右脸，却失去了光泽，完全塌陷下去，眼珠子也变得很小，颜色也呈现出暗黑色，有点像骷髅的样子。

我如果不是见过白师父与黑师父，这一刻怕是就要尖叫喊了出来。

谢姑娘不论变成什么样子，她还是她，皮囊随便，却依旧是谢姑娘。

我喉结动了一下，很快就把脸上诧异的表情收起来，随即堆上了笑容，说道：“谢灵玉，你不认得我了吗？怎么又问我这种问题。”

谢姑娘越发欣喜，整个人也没有忌惮，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她的衣服有些不太合身，她左半边身子完全正常，而她右半边身子，则变成了另外一副可怜而且可怕的样子。她的右手和右脚，完全干枯发黑，就和我见过很多只僵尸一样。

她的那张脸，一半是美人，一半是骷髅。

地面上碎开的小镜片，每一块都映照谢姑娘的影子。

我这时才明白，谢姑娘口中的“你们”是什么东西了，就是小镜片里每一个倒映出来自己的样子。

她看到了镜子的自己，不敢相信这一切，所以就发出了可怖的叫喊声。

我眼睛一红，泪水滚滚落下，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昔日明艳动人的谢灵玉，如今却变成这样一番模样！

我咬着牙没有哭出来，到底因为什么！

为何这一夜的时间里，谢姑娘就这样子了。

对……对……对……一定是惩罚，是天谴。

孟竹说过，茅山派的大师兄茅真也说过，谢姑娘此次出山，会有大劫，会有天谴降下。

她动手打伤了不少人，为了给萧棋出气，摔死了曾家的老人尸！

她……才变成了这样！难道这就是天谴，这就是大劫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残忍，太可怕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昔日绝世容颜，转瞬变成世上最难看模样。

连带着失去，还有珍贵的记忆。

谢姑娘往前面走了两步，问道：“萧郎，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丑了，变得不好看了，你会讨厌我吗？”

我忍着泪水，摇摇头道：“谢灵玉，我怎么会讨厌你，我永远也不会讨厌你的。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骗我骗得那么狠……不过，我还是不会讨厌你，现在我还欠了你一家花店呢。”

谢姑娘听到花店，不由地笑了起来，说道：“那时候在江城，我们开的第一家花店，我总会收集各种各样的鬼石，你还是鬼派风水师，不过你当时是菜鸟……如果不是我，你都死了一百多回了……”

我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却也能想象得出来，光听谢姑娘的描述，就觉得非常美好了。

我点点头道：“是啊，那个时候，还有小贱，还有小猫咪。我真希望，永远咱们永远活在那段日子里。”

谢姑娘往前面走了两步，因为身子发生的变化，她走起来并不协调，右边身子走动的时候，咯吱咯吱地动弹，关节也跟着发出声音，踩在镜子上面，发出碎裂的声音。

我几乎能听到我的这颗心也碎开了。

我方才控制的泪水，再一次泪如雨下，不断地落下来，就跟一场无法控制的大雨一样。

我放声哭了出来。

谢姑娘走到的我面前，灯光微弱的光芒摇动着，她的模样完完全全展现在我的面前。

或者说，她并不是想把这一切展现给我，而是展现给萧棋看。

她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爱人。

她不介意自己的爱人看到自己最为难看的一面。

谢姑娘左眼眨动了一下，道：“不对。我记得萧棋很高的。你才这么一点……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姑娘有些愤怒，一拳推出，重击在我的胸口。谢灵玉遇到萧棋的时候，萧棋已是二十出头，个子当然比我高。

我没想到，谢姑娘竟然还记得这一点。

这一击的力量很重。

我整个人跟着弹了出去，重重地落在门板上，不由地咳嗽了两声，嘴角已经吐出了鲜血。

两只灵狐连忙上前，护在我身边。

谢姑娘没等我站起来，身子一跃，便冲了上来，左手伸出掐住了我脖子。

谢姑娘虽然容貌尽毁，但力气还在，速度也很快。我根本没有办法躲开。

我整个人被高高举起，顶在了墙面上。谢姑娘力气很大，用力捏着我的脖子。我感觉肺部的空气渐渐变少，脸色憋得通红。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骗我……你不是萧棋……你到底是谁？”谢姑娘厉声说道，她的两只眼珠子，一只苍白，一只深黑，正盯着我。

我艰难地说道：“谢前辈，我是萧宁啊。我爷爷师兄萧棋，我……们在太平镇第一次见到的……”

谢姑娘摇摇头，道：“我没有见过你。我不认识什么萧宁，只认识萧棋。你偷偷跑来，就是要笑我，偷看我的笑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