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幕间私语
“谁?”漪涟没明白。
云青兴致勃勃,“您王三叔。”
漪涟迷茫。亘城买肉的叔姓刘,常跑城的狗贩子姓贾,自家钱庄倒是有个姓王的,已经是大爷的岁数了,且为人老实,绝不会没皮没脸的称自己为叔。
直到漪涟走近会客厅听得一言两语,顿时恍然大悟,自己好像真还有个叔!
就是四年前捡到她,把她送给陆华庄的那个!
陆书云一直想要个女儿,对这位‘三叔’自是感激不尽。江湖人豪爽,以为四海之内皆兄弟,所以这口‘三弟’当时便唤上了,尽管自始至终漪涟都觉得是阿爹一头热。
漪涟推开客厅门扉,一眼就见客坐上一位白衣男子,衣白胜雪,眉眼如画,谈笑间一股自傲神韵真真切切在漪涟的记忆中出现过!可不就是昨日寻芳斋当家的?!
“……是你!”
陆书云乐呵呵招呼她过去,“阿涟,快来,见过你王三叔。粗算已有九年,想当初你才多大的人儿,跟个肉团子似的。名字还是你三叔给取的,还不快过来请个安。”
陆书云说的很怀念,漪涟却没有丝毫心切之情,尤其是见这位‘三叔’气定神闲,俨然已有分寸。她堵心道,“王老板早认出我了?”
王尹轻笑,笑容中有深意,“寻芳斋只卖香,验香是头一遭。侄女上门,理当特殊招待。”
为着肉麻兮兮的‘侄女’两字,漪涟打了个寒战。
陆书云听得糊涂,“怎么?你们见过面了?”
“昨日侄女到寻芳斋验东西时见过一次。”王尹道,“本是想等铺子里的生意稳定后再来向大哥问安,可侄女所持帐中香带有一味剧毒。我心下担忧事,故而提前拜访。大哥切莫怪罪小弟唐突。”
漪涟更加恶寒。她真的很想当场算笔帐,所谓的招待被这位叔坑了多少钱去!
陆书云听见帐中香,笑脸一下没落下来,“是为兄招待不周,本想好好为你接风洗尘,但庄中突遇变故,叫你看笑话了。”他轻抚了短髯,提议道,“不如你暂且住下可好?就让巽儿安排到别院,那里宽敞又安静,晚些时候我们兄弟再好好喝一杯,你看如何?”
王尹抿了口茶,迟疑着,“好是好,只是寻芳斋——”
“此事好办!”陆书云胸有成竹的接过话,“陆华庄没什么安邦定国的大气魄,多照看一个店面的余力还是足的。我看不如将令侄也接上来同聚,年轻人好热闹,正好能和巽儿他们凑一块。”
见他诚恳挽留,王尹也不在推却,笑着放下茶杯,起身道,“也好,承兄好意,便借故休息几日,顺道领略侄女断案风采。丫头,你说是不是?”
漪涟嘴角一抽。
幕间,存岐堂。
柳笙刚离去,紧跟着一位稀客跳窗入屋。
陆书瑛停下手上的活儿,用余光瞄了一眼,冷笑道,“好歹是一家人,二哥不走正门走偏门,是不是见外了?”
这话有深意,陆书庸听出了端倪,“别装了,也不知谁走的是偏门!”他看了眼正在炉上蒸煮的漆黑物质,缓缓向外渗透出苦涩滋味,“如今没旁人,老实说吧。”
陆书瑛挑眼,“说什么?”
“莫要与我装蒜!”陆书庸没余力绕弯子,“逐风的方子只有你懂。往香里下毒,是要害戴全还是要杀陆宸?兄妹之间不妨给句实在话。”
烛光抖了抖,陆书瑛的银质面具泛着寒气,她转过头感叹道,“死了一回,世道都变了。做贼喊抓贼,难为二哥这般努力,怎么不将平日算银子的精明用上?”
“你——!”
陆书瑛端的是语重心长,眼里透露一丝轻蔑,“二哥,我知你打的如意算盘。风水轮流转,转眼间被戴全毁了。想起从前你费得功夫,莫说你心疼,小妹我都替你惋惜。”
陆书庸不屑,“惺惺作态,我倒要看看你能逞能到几时。”
“这句话我该原封不动的还给你。”陆书瑛不甘示弱,“戴全死在翊锦堂,凶器归你掌管。尤其是那张字条,太皞治夏,多么意味深长。”说着,她忽然笑了,“二哥啊二哥,你说你费尽周折得到什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答案。”
陆书庸霎时吞了一口苦黄连,冷冷负手而立,“老爷子非等闲之辈,弄的玩意哪有这么简单,陆书云那句恐怕才是关键!”
陆书瑛冷一笑,“说来说去,原是为了大哥的那句口诀。岂只你这话,足够视为杀戴全的证据了。”
“你别血口喷人!”
“沉住气。”陆书瑛警醒,“过往那些事,一旦沉不住,就抖出来了。”
陆书庸说话顿时软了大半,“你要说早就说了,现在由不得你。”
“那可说不定”陆书瑛轻飘飘回到桌案前调制新药,“容小妹慢慢耗着,什么时候哥哥毁约了,什么时候办。在此之前,二哥做事需悠着点,别逼急了我。”
今夜风微凉,屋外杏花香。
柳笙屏息在角落里倾听屋里的一举一动。末了,嘴角幽幽泛起一抹无奈笑意,暗自数落道,‘沉默寡言?今日恩师的话倒是挺多的。’
第十七章 劫后余生
这个时刻,流影堂父女间的谈话还在继续。
陆书云叹气,“戴全死亡时间是子时,宸儿正与你说话。玄古寺到庄里最快得半时辰,按理说宸儿有不在场证明。可惜你两人走得近,书庸和书瑛是绝对不会容许你的证词作为证据的。”
漪涟没吭声。
陆书云越想越乱套,“书庸还没个结论,书瑛竟也搅和进来。这两年她孤僻寡言,还以为庄里总算能安分些了。哎——”又是一声长叹。
提到陆书瑛,漪涟所知不多。她来陆华庄的时候存岐堂是陆书云代管,琐事由柳笙打理,所有人都以为陆书瑛下山寻药遇害了。直至数年前,死而复生的陆书瑛居然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庄来。据说是遇了世外高人,费了几年时间调养。
容貌尽毁,谁知是哪家三姑六婆来庄里混吃混喝?
漪涟怀疑过,偷偷知会了阿爹。多番试探下,没发现任何破绽,陆华庄的一切她了若指掌,包括存岐堂详尽的药方,一字不差。三姑六婆绝没有这等本事。
“阿爹,小姨到底怎么了?”九年前漪涟入庄便已听闻陆书瑛意外丧命。
陆书云叹息不止,为着肩上的担子,心中之苦他向来很少与人说,“阿涟啊,有些事阿爹真是不得已,谁不希望兄妹和睦,可为顾全大局阿爹却又不得不防着他们。这个庄主当着太不舒坦了。”
烛光微黄色映出年近五十的半老面容,不知不觉,他已经没了年轻的洒脱风采。
“我们兄妹三人从小就争。书庸城府深,懂得藏事,明面上总不会过分。书瑛是急性子,常不分缘由与我吵架,为此你爷爷没少打骂她,越骂越较劲,真不差骨气。说来她的命途也实在坎坷了些。”
回想起往事,陆书云的眼眶微微湿润,漪涟贴心伏在父亲膝上。
“你爷爷为人公正义气,在江湖上很有名望,对儿女同样公平,陆家几样看门绝学他分别传给了我们三人。阿爹生性爱静,原本该继承存岐堂,书瑛则欲学我们流影堂的暗器功夫。”
漪涟是头一遭知道,惊奇不已,“阿爹喜欢药理?”
看见女儿水汪汪的眼睛,陆书云暖心,和蔼笑道,“本该是这样。”
“后来为什么改了主意?”
陆书云刚露出的笑容又淡去,“因为你三姨遭了变故,摔断了手,没法再学暗器功夫。你爷爷为此惋惜多日,毕竟流影堂的位置书瑛比我适合。”
“后来呢?”
陆书云回忆道,“人心很固执,现实又多残酷,书瑛为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你爷爷为她招了个上门女婿,小两口很是挺甜蜜,书瑛才看开了些。原以为结果算得美满,不料你三姨夫英年病逝。当年书瑛拼尽浑身医术只勉强续了他一月残喘,还曾经闹着下山去方壶寻神医叶离。哎,终是生死两地。”
传闻归墟中有五座仙山,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秦始皇为求长生不老药寻蓬莱岛,倾尽财力物力人力终未可得,方壶求医想来也是一种结果。日月洞天岂是凡人说见便能见的。
“求不得,爱别离,三姨也是可怜人。”
陆书云点点头,“算算时间,她下山遭难那一年差不多是八九年前,哦,就是阿涟你入庄的那一年。”
漪涟抬起头来,“我入庄与三姨下山是同一年?”
“大约比你入庄早一月,书瑛为寻一味珍稀药材带了弟子下山。她性子倔强,我总觉得她还在找叶神医。”陆书云道,“书瑛下山后没多久,留宿的村庄遭了土匪。庄里接到消息后立即派人前往,可惜晚了一步。匪贼放火烧尽整个村庄,官兵正埋尸骨。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劫后余生,是后土大神眷顾我陆家啊。”
漪涟隐约记得陆书瑛回庄是四年前的事。头两年她声称没有恢复,常下山疗养,一去就是两三月,近两年才逐渐重新掌管存岐堂的琐事。
陆书云道,“大千世界,世事多变,真让她见了叶神医也未可知啊。”
漪涟心事重重,眼神迷离,忽又转明亮,“阿爹记得小姨是去哪个村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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