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再想想吧,”冯斯说,“你知道,如果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想明白了什么或者没想明白什么,那肯定是在骗你。”
何一帆展颜一笑:“我知道的。反正你是个聪明人,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吧。”
她直起身来,找到一个垃圾桶扔掉冰淇淋盒,一蹦一跳地走开了。冯斯忽然叫住她:“对了,我好长时间没有见到林静橦了,你知道她的下落吗?”
何一帆转过身来,摇摇头:“其实我也一直在安排人监视她,但她突然就失踪了,下落不明。我建议你不要因为她是个大美女就觉得……”
“别搞笑了!”冯斯从鼻子里哧了一声,“武侠小说里早就教育过我们无数遍了: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那就好。不过我看你……好像还有什么问题想问?”何一帆说。
“我想问问范量宇的事儿,”冯斯说,“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怎么会突然对他感起兴趣来了?”何一帆有些意外。
看来何一帆还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冯斯想,这样也好。他不动声色地说:“就是突然好奇,这样长了两个脑袋还如此嚣张的货色平时很少有机会能见到嘛。”
“我……不是太想谈论他。”何一帆的神情有些奇异。
“为什么?”冯斯问。
“我的家族,现在可用的人已经很少了,”何一帆轻咬着嘴唇,“不然我也不会带着俞翰这个傻大个头疼了。但是在以前,原本还有那么几个不错的族人,实力虽然不如路晗衣和梁野,和他们俩至少还能勉强一战。那六个人,也被视作家族复兴的希望。”
“后来呢?”
“后来……被王璐杀死了一个,被范量宇杀死了五个。家族复兴什么的,也就无从谈起啦。”何一帆的眼圈微微一红,但似乎很倔强地坚持着不在冯斯面前表露出悲伤的情绪。
冯斯无言以对,这番话再次让他体会到了“那个世界”的残酷。杀戮,死亡,好像是野球场上打架那么寻常,这样的世界,也许真的不属于我?
第二天中午,外出旅行的宁章闻和关雪樱也回来了。宁章闻虽然显得很累,但同样也看得出来心情很好,无疑这次旅行十分愉快。关雪樱也笑得很灿烂,但冯斯已经听文潇岚转述了关雪樱的遭遇,两人都知道,关雪樱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文潇岚几乎不会做菜,冯斯会那么几样勉强可以拿来下饭的家常菜,但水准很一般。所以这一顿午饭,两人索性到菜馆里炒了几个菜,然后冯斯马虎烧了个蛋花汤。
“这种时候我反而有点怀念范量宇了,”冯斯说,“那孙子做的菜还真不错。”
其实他也只吃过一次,那就是范量宇第一次为文潇岚所做的那几个菜,后来双头怪人再也没下过厨。但冯斯吃过之后,以专家的口吻评价说,范量宇的做饭水准不亚于天才的关雪樱。他对于范量宇放弃如此造福人民的天赋而走上犯罪道路表达了强烈的愤慨,差点让范量宇破例再收拾他一顿。
“他不在最好,”文潇岚淡淡地说,“小樱再看到他,怕是要吓得饭都不敢吃了。”
吃饭的时候,宁章闻兴致依然很高,不停地讲述着这一趟旅游的各种见闻。那些不过是旅行在外的人最常见的经历,对于自闭了几十年的宁章闻而言,却全都是无限新奇的体验。所以大家都极富耐心地听着宁章闻的汇报,直到饭后他感觉到犯困。
“你玩得太兴奋了,所以会容易累,”冯斯说,“赶紧去补个觉吧。”
于是宁章闻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剩下的三人在外面装模作样收拾饭桌,等听到宁章闻房里传来鼾声后,立即扔下手里的事,做贼一样鬼鬼祟祟一齐溜进了关雪樱的房间。
“小樱,后来还遇到其他事情了吗?”冯斯迫不及待地问。
关雪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吃饭时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不翼而飞。她拿出了自己的记事本,犹豫了一阵,在上面写下了一句话。冯斯和文潇岚看过之后,都有些惊诧莫名。
“我觉得,我好像有问题。”关雪樱写道。
“现在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了。”
二、
跟踪关雪樱和宁章闻的流氓,在一声类似爆胎的巨响后,突然踪影不见。他们其实是在一瞬间晕倒并消失了,然后被莫名其妙地运到了远方。
从那一天从路边小混混嘴里听到了事情的真相后,关雪樱就一直心里不安。她反复猜测会是谁在帮他们的忙,却始终不得要领。而她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姑娘,知道冯斯和文潇岚也各有各的烦心事,何况他们远在千里之外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一直没有再把身边的状况告诉他们,而只是自己暗中留心。
所以这几天她玩的也并不痛快,脑子里始终不能完全放松,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爬山游玩,总是留意着周围的状况。不过几天过去了,却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一切都顺顺利利。两人爬了山,也游览了附近另外几个风景不错的景区,宁章闻心情很好,在某个全部都是汉族员工假扮的“民族景区”参加篝火晚会时,甚至被“少数民族”美女拉起来,笨拙地跳了一会儿舞,这在过去都是难以想象的。
于是关雪樱又渐渐地放松下来。她是一个天性乐观的人,即便在小山村里遭受了十多年的歧视和虐待,也从来不曾放弃过希望。此时此刻,宁章闻高兴,她也跟着高兴,把第一天的遭遇慢慢抛诸脑后。
回家前一天的晚上,两人又来到宾馆对面的一个小饭店吃宵夜。这家饭店虽然环境一般,但菜品都还不错,烧烤尤其好吃。宁章闻尤其喜欢这里的特色烤火鸡翅膀,那硕大的烤翅拿在手里,很有一种古代山大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感觉,令人豪气顿生。当然,他的酒量还是很浅,何况酒精也容易刺激神经兴奋,所以他只要了一瓶啤酒,倒在杯子里慢慢地喝。
“以后有空的话,我们应该经常到外面玩玩。”宁章闻的脸上有些泛红,一方面出于烧烤的热力,另一方面也是酒精的作用。
关雪樱微笑着点点头,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出来玩很好。看到你高兴,我也高兴。”
“不过也不能老出来,还得努力多帮小冯赚钱,”宁章闻说,“我知道他赚到的钱一大半都分给了我,我心里有数的。以前妈妈在的时候,我对钱根本没有概念,现在才知道,活着原来要考虑那么多。要是没有你们,我觉得我自己一个人真的活不下去。”
“活着不容易,所以要大家一起。”关雪樱写道。
“可惜我除了能帮他赚一点钱之外,什么都帮不上他了,”宁章闻说,“有时候我真觉得看不起自己。比起小冯的遭遇,其实我已经算是幸运得多了,但我却生生把自己弄成了一个白痴。”
“慢慢会好的,”关雪樱安慰他,“世上无难事。”
两人谈谈说说,宁章闻不知不觉把一瓶啤酒喝得精光。他酒量很浅,喝了这一瓶啤酒就让他脑袋开始晕呼呼的,嘴里也开始嘟囔起一些不该在外面说的话,魔王、附脑、魔仆,听得关雪樱心惊胆战,赶忙结了账,把他扶回宾馆。
宁章闻的脑袋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关雪樱替他脱了鞋盖上被子,然后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手刚一碰到门把手就忙不迭地缩了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她无法发声的话,此刻已经尖叫出声了——门把手忽然变得像烙铁一样烫手。
着火了?这是关雪樱的第一反应,但她很快又发现不像。那种感觉刚开始确实像是灼烫,但仔细一感受又不太对。那更接近于一种单纯的痛感,似乎是一接触到门把手,手指的皮肤就开始剧烈疼痛。
她尝试着拿过桌上的一个瓷杯,贴在门把手上,过了十来秒钟之后拿回来一摸,果然一片冰凉,证明方才的痛觉并非来自于热量。她细细地观察着那个古怪的门把手,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门把手的边缘隐隐有一点古怪的橙色亮光,仿佛是悬浮于空气中的尘埃结成的界线。
那是蠹痕!
关雪樱又看了一会儿,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整扇房门都被橙黄色的蠹痕封住了,使她无法脱离。她想了想,又走到窗前,发现窗口也被另外一圈深绿色的蠹痕封锁住。她和宁章闻被困住了。
她不能说话,但猜测用蠹痕困住他们的敌人必然有办法观察到她的动向,于是拿起记事本,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你们是谁?”
写完后,她高高举起本子,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几秒种后,她的耳朵里响起了一个声音:“不错的姑娘,又聪明又冷静,很有胆量。”
这个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既好像就在她的耳旁说话,又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完全无法判断说话人的方位。而这个嗓音也很奇怪,近似于刻板的电子合成音,听来金属感十足,没办法据此猜测对方的性别年龄。
关雪樱没有理睬,仍旧还是举着刚才写的那几个字,又转了一圈。对方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是谁?你应该先问一问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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