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的身体也可以在受伤害后自行愈合,冯斯想,和林静橦有些近似呢。不过细想也不一样,林静橦被金属刺穿时,其实并未受伤,而眼前这个双头怪物显然是先受了重伤的。照这么说来,他岂不是永远不死?也难怪那三个人如此忌惮他。冯斯进一步想到了,这个人身上那么多的伤疤,到底是某些特殊原因造成的无法愈合呢,还是这个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留下的?
范量宇接下来的举动更为惊人。他伸出手,像拥抱老朋友一样,抱住了那颗硕大的狼头。
“太喜欢这个味道了,”范量宇近乎陶醉地半闭着眼,满脸都是享受的表情,“我还是喜欢血啊,不管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话音刚落,被他抱住的狼妖就炸裂开来。和之前魔仆真身的解体不同,这是一次凶猛而剧烈的爆炸,狼妖就像是肚子里被塞满了火药一样,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整个身体化为无数碎块,夹杂在血雨中喷射而出,声势惊人。
范量宇的全身立刻被腥臭的狼血染透了,还沾染了不少碎肉块,而他脸上享受的表情更浓乃至仰天狂笑起来。大概是被这样的可怕气势所震慑,另外两只原本正向他靠近的妖兽竟然停住了脚步,不敢动弹。大概是这样的事情极为罕见,连魔仆都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但光是停步是不管用的,这两只怪兽早已经踏入范量宇的灰色蠹痕。随着范量宇一个轻描淡写的挥手动作,两只妖兽骤然间倒在地上,嘴里发出尖锐的嘶叫,竟然痛得满地打滚。
这倒是冯斯体验过的招数。只是想想这些妖兽从千万年前就开始和人类作战,绝对不会是轻易怯懦胆小的生物,此时竟然能一下子疼痛到失去战斗能力,它们所经受的痛楚,恐怕会数倍于自己之前所感受到的。
原来这孙子还是手下留情了,冯斯只觉得很没面子。
片刻之后,两只妖兽已经七窍流血,呼吸渐渐微弱,看来是神经系统和心脏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而浑身浴血的范量宇站在一旁,目光中带着兴奋看着垂死挣扎的妖兽,似乎这样的场面十分合他的胃口。
魔仆似乎对此并不意外,随意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场面也大同小异。这些凶悍邪异的妖兽,看皮肉恐怕寻常的枪弹也打不透,随便拉出一个来,大概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也难以应付。但这几个赤手空拳的青年男女,居然就这样轻松击败了它们,实在让冯斯有些自惭形秽。他也禁不住想:如果老子也是他们的同类,为什么偏偏就那么弱呢?那点儿打群架的技能,在这帮人面前简直连渣都不能算。
“他们是害虫中的佼佼者,所以才会那么强,但具备这样顶尖能力的人其实总共也没有几个。”共用感官的魔仆读到了冯斯的心思。
“害虫?”冯斯一愣。他也知道,自己此刻只要脑子里想到什么,对方就能接收到,也能用同样的方式向自己传递信息,所以不能开口也无妨。
“敢于和主人作对的,当然是害虫了。”魔仆说,“害虫嘛,自然有大有小,你这次见到的是最大的几只,厉害也不足为怪,别的可就没这么强了,面对这些妖兽还是难以应付。更何况,如果你的蠹痕发挥出来,他们的蠹痕简直就像尘土一样不值一提。”
“我的蠹痕……到底是什么?”冯斯急忙问。
“这个需要你自己去摸索,”魔仆发出一声诡秘的阴笑,“不过你倒是可以想一想,是想要他们那样的,还是想要远远超越他们的更强大的蠹痕。”
冯斯一愣,还没有答话,魔仆已经四下里扫了几眼。在这片倒悬的奇特世界里,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片妖兽的尸体或残骸。看上去,它们果然不是这四个人的对手,但四人中除了始终嚣张的范量宇,其余三个人脸上都并没有任何轻快的表情。因为他们知道,妖兽不过是开胃甜点,真正的敌人在后面。
魔仆的身体开始向前迈步。它的步子沉着稳健,毫不畏惧地走到了四个人所围成的这片小区蠹痕的中央,在那里,四人的蠹痕交汇在一起。
“就让我在死前好好享受一下吧。”魔仆伸了个懒腰。
第九章
血脉
一
放下电话,丁小齐好半天没有回过味来。他环顾了一下周围,派出所里空荡荡的,同事们全都出门了。这两天,附近的两座村子因为抢水源起了冲突,正在酝酿于今天晚上展开一次大规模的械斗,这个山村派出所仅有的那点可怜巴巴的警力都被抽调过去了,只剩下丁小齐在所里值班。这种时候,最怕有麻烦找上门来,但偏偏麻烦就来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丁小齐晃了晃脑袋,无可奈何地戴上帽子锁好门,推上他那辆哐啷哐啷作响的破自行车,摇摇晃晃地骑上了山路。
一个小时之后,汗流浃背的丁小齐总算骑到了四合村外。果然,这座村子唯一的入口处十分古怪,一方面,几十个青壮年村民扛着锄头木棍之类的工具设好路障堵在村口,看样子是不让人进入;另一方面,村外已经零零散散地来了好几十个外乡人,其中甚至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些人各自形成自己的小圈子,既不和其他圈子里的人交流,也不去冲击被堵住的村口。大家就这样沉默地对峙着。
一身警服的丁小齐的出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也观察到,村口的村民们看到他时,神态显得很警惕,而那些外来“游客”则一脸无所谓,似乎当他完全不存在。
长期和山里人打交道,丁小齐早就熟悉了这些山民的剽悍和对法律的蔑视。他不紧不慢地架好自行车,先走向架设着路障的村口。村民们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人挪动分毫。
“何老五,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丁小齐向一个中年村民发问道。他清楚,这些山民虽然讨厌和他打交道,却也不至于一见面就用锄头把他挖几个血洞,纵使再不情愿,也还是会回答他的问题。
果然,何老五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回答:“没事儿,村里祭老祖宗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祭老祖宗的时候,不许任何外人进来。”
“这我当然知道,”丁小齐说,“但是往常你们祭老祖宗的时候,派几个人站在村口拦人也就是了,哪儿至于弄拖拉机来设路障,还一下子来几十号人?”
何老五瞪着眼睛,索性不说话了,一个老头从他身后走上前来,正是村里除了村长外唯一的文化人,那个教学生认字、给村民们翻译盗版碟字幕的老教师。他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给丁小齐递上一支烟:“丁警官,其实是这样的,我们这些天正在准备祭祖呢,结果混进来一个冒充游客的记者。您知道的,祭祖算是我们村的文化遗产,一向不允许外人拍摄……”
“封建迷信就封建迷信,还文化遗产呢!”丁小齐一挥手,“那你们打算怎么着?抓住那个记者就地打死?”
老教师连连摇头:“那怎么行?杀人是违法的嘛。我们就是要把他找出来,让他把相机里的照片都删掉,再签个保密协议就行了。”
丁小齐气得笑了:“还保密协议呢……狗屁!老付,我可警告你啊,这么多年来,我们知道你们村文化程度低,情况特殊,对你们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点小事尽量替你们抹过去。但是别太过分啊!要是有记者死在你们村,那就是大事,捅出去就谁也保不了你们了,明白吗?”
老付点头哈腰,连连称是,赌咒发誓说村民绝不会杀死那个记者:“新社会要讲法律嘛!”丁小齐也不和他多说,转身走向了那些“游客”。
“你们都是来干什么的?”他冲着一个洗剪吹风格的年轻人问。
年轻人捋了捋自己染成刺眼金黄色的头发,哼了一声,勉勉强强地回答:“阿Sir,到处走走不犯法吧?这你也要管?”
“阿Sir?你港片看多了吧?”丁小齐笑了笑,突然一声厉喝,“身份证拿出来!”
人们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丁小齐,就好像一群狼看着一只误入狼群的柔弱小羊。但他们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而是任由丁小齐呼喝着查验了几乎所有人的身份证。忙完之后,丁小齐恫吓般地警告了一句:“都别闹事儿啊!”
他重新骑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开始往回骑。当他转过身之后,那些原本默契地各自占据一个小圈子、彼此互不交流的人,却忽然有了第一次眼神接触。几个领头人模样的外来者,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其中一位领头者招过身边一个小个子男人,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小个子男人会意地离开了。
小个子男人离开村口,当他来到村民们的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时,突然加快脚步,像壁虎一样攀到了山崖上,然后在和地面垂直的山壁上高速奔跑,仿佛脚上长着吸盘。他远远地紧跟着丁小齐,自行车拐入一个僻静的山坳后,猛然加速,一记矫健的纵跃落到了丁小齐身前。
丁小齐显得很是慌张,一时间无法把握平衡,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他也摔了个狗啃屎。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小个子男人已经跳到了他的背上,用全身重量压住他,然后用一根结实的绳子反绑住了他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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