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客?”罗妈妈眼睛一瞪,怒道:“那也得是个客才行,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哪里配得上个客字?你不嫌寒碜,老娘都替你丢人,快快快,滚滚滚,堵在这门口,没得碍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烟雨阁是粥场呢!就算是粥场,也是给些个老弱妇孺,你一个好吃懒做吃闲饭的,讨粥都没人给你!”
黄玉轩没有办法,也不再争辩,便慢悠悠的起身,自顾自往外面走了出去,我看着他那落寞的背影,说不出来,倒是有些个觉得怪心酸的。
罗妈妈看那黄玉轩走了,转而便来瞪我,一张嘴爆竹似的只是噼里啪啦响:“你说你,跟着瞧甚么热闹?送点心便送点心,只知道看野眼,你这便叫做甚么来着……对,不务正业!正是与那黄玉轩一个模样!再不勤快些,当心他日嫁个相公,也是那种游手好闲的,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我讪讪的答道:“不过是方才……对了,这个黄先生,罗妈妈也识得,难道经常往紫玉钗街来么?”
“哼,那是自然,早先也是个豪客,便是好吃懒做,家底吃穿,成了这个模样,当真是活该,这几日迷上了烟雨阁的姑娘,日日来瞪眼儿望,狼似的,好不让人起鸡皮疙瘩。”罗妈妈瞪了我一眼:“打听这个作甚,瞧上他了不成?与你凑一对倒是正好,一样的不务正业!还愣着作甚,点心不送了?”
第442章:凭吊昔日旧时光
在罗妈妈喋喋不休的唠叨声中,我逃也似的跑上了楼去。
自此以后,偶尔便能在烟雨阁的门口瞧见那个黄先生,总是一片痴心似的,往烟雨阁里张望,孤零零的身影倒是也怪让人心疼的。
我偶尔跟鸾儿说起来:“姐姐,你晓得那总来烟雨阁门口的黄先生么?那样潦倒,可是也怪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鸾儿白了我一眼,道:“你还不知道,他眼下里这副模样,全数是因着咎由自取,怪的了谁?”
我奇道:“看那黄先生像是识文断字,读过圣贤书的,难不成做过什么恶事不成?”
“恶事倒是不曾做过,不过是一个懒字罢了,整个烟雨阁,谁不知道他的名声!不过早先他是上座的豪客,自有烟雨阁的人亲力亲为的伺候,是以你不曾见过罢了。”
鸾儿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立在秋日的一片萧瑟之中,不觉叹口气,道:“他啊,当日里,便是以一个懒字出了名。每每出门,便要躺在软轿之上,也不下地,七老八十的一般给人搁在软兜儿里抬到楼上,就连喝酒吃菜,也都是姑娘们挑好的送进嘴里去,动一下,便如同要了命似的,能躺着,绝不站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懒成这副模样,除了花钱勤快,何事也不上心,更别说管理家业了,没了钱财花用,便将庄园田地售卖了,自己也懒得问价,懒得查账,只交于了下人经纪,下人焉有不中饱私囊的,倒是一个个肥的流油发了家,这不,偌大的一份产业,便是挥霍干净,云端掉进了泥里,成了这副模样。”
“怪不得罗妈妈也说他是一个败家子呢!”我恍然道:“怎地,原来是自己不善经营家计?可是,自己有手有脚,大可以寻点儿活计干,也是懒得做工罢?”
“可不是么!”鸾儿道:“先前大手大脚,家业自然是没有了,可是他们家诗书世家,怎地也有一肚子的学问,有手有脚有学问,干什么不好?”
我点点头,道:“去科考做官,不也是一条出路么?”
“他?”鸾儿冷哼道:“科考自然条条框框多得很,又要读书,又要奔赴考场,还要打点关系,他才不去吃那个苦头,操那个心,直言不讳,说是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哪里像个常人!这看破红尘的样子,只怕连和尚也比不上。”
我点点头,也觉得不可思议:“虽说是淡泊名利的,可是人还是要活下去的啊!饭总是要吃的,再怎么说,这男子汉大丈夫,还要成家立业,养活自己总是不得不去做的,和尚们还要念经放焰口得香火钱,吃自己种的素菜呢,他这么大的人,不会连这个也看不开罢。既然不愿意科考,难不成教书先生那样闲适的工作也不行?”
“谁说不是啊,”鸾儿掴掌道:“你算是说着了!哪怕去做个教书先生,也是能有斗米可吃的,何至于此!可是他却因着懒,是一动也不想动的,连张张口,也怕吃力呢!
自然也有亲族,看着他实在不像话,靠着旧日祖上的关系,在碧桐书院给他谋了一个教授幼童的席位,谁料想,往在那碧桐书院之中待了几日,也懒得讲课,便是自己坐在一处发怔,叫学生们子曰诗云的胡乱念书,日落了,便给孩子们放学。
学生一回家,家长自然要问学了甚么,学生便答不过是自己朗读,先生不曾开口教授,这家长们焉有不管的道理?直说他误人子弟,联名请了愿。要将这个不务正业的黄先生在书院之中除名,碧桐书院也没有法子,只得辞退了他。
这下子,连亲戚也不乐意管他了,只当他烂泥扶不上墙,谁也不伸手找不自在。
他一看无人问津,更是乐得逍遥,便要这样待着,饿饿肚子也能忍,衣衫烂了,也并不理睬,并没有心思收拾,倒是还是有一颗爱美之心,往烟雨阁的路还是舍不得不走,怪难为他的了。”
我听得出来鸾儿话里的讥诮,不过这个黄先生委实也是懒得惊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亲眼瞧瞧,自然也是难以置信的。
看着黄先生风餐露宿,总是饿着肚子观望的时候多,虽然他实在是懒得可恨,可是有时候剩下了点心,我还是塞一点儿给那黄先生吃,眼睁睁的看着他饿死,总也做不到。
黄先生习惯了,也不大道谢,只是一边吃,一边怔怔的望着楼上,问道:“梅菜,你识得那晓笛姑娘么?”
“晓笛姑娘?”我点点头:“怎地,黄先生与晓笛姑娘是旧日相识?”
晓笛姑娘如同艺名一般,素来擅长吹笛,笛声婉约,生的也十分清丽,更是能诗能文,以风雅闻名,也是颇受欢迎的一个姑娘,身价很金贵。
“嗯,”黄先生哼了一声,大概又懒得说话了,便不再言语,我陪着沉默了半晌,黄先生方才说道:“不才来这里,便是为着瞧她一眼的。”
“唔……”我忙道:“不如,梅菜把先生过来的事情,告诉晓笛姑娘一声?”
“没用处。”黄先生苦笑了一下子:“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不才已经今非昔比,她自然也不是往日的她了。”
我糊涂起来,便问道:“先生此话怎讲?既然都变了,先生还是痴心不改,那足以见先生是一片真心了。”
“真心有个甚么用,”黄先生看的倒是通透:“不才不过是来凭吊昔日时光的而已。其他的,一切随缘,抓不住,就放手。”
我越发觉得,这黄先生虽然懒的不像样子,可是处世的学问,倒当真跟打机锋一般,虽然让人不明所以,可是说不出的,又怪佩服的。不知不觉,几日不曾见到黄先生站在那烟雨阁对面儿的榕树下面斜倚着树干痴痴观望了,我不由的开始担心起来,这黄先生究竟到哪里去了,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第443章:呼儿将出换美酒
这日里,连罗妈妈也觉察出了异样,皱着眉头,踩着门槛子,一边用银耳挖子挖耳朵,一面鄙夷的说道:“那姓黄的几日不曾来了,这痴人也算是有了自知之明,不敢再来痴心妄想,哼,少了碍眼的,这才是个清净,不过,也没准儿那厮动也懒得动,已经饿死在家中了,哈哈哈哈……这样的祸害,死了一个少一次……”说着洋洋得意的进屋去了。
饿死家中……我这心里却揪了起来。
莫先生听了,倒是拧着眉头走了过来,担忧的望了一眼那大榕树,道:“好歹黄公子旧日也是烟雨阁的恩客,昔日里出手大方,没少关照咱们,眼下里潦倒了,可不是也怪让人担心的么,买卖不成仁义在,还是过去瞧瞧的好。梅菜,带上点儿点心,随着老夫往那黄公子家中瞧瞧去。”
我忙应了下来,挑选了一篮子点心,随着莫先生出了烟雨阁,往绣球花斜街去了。
绣球花斜街其实倒是算得上紫玉钗街附近的一个富人居所,鳞次栉比的,都是些个大户豪宅,莫先生踩在鹅卵石路上,兀自叹了口气,道:“早先那黄公子家里,也是一大富户,沦落至此,没得教人唏嘘。创业容易守业难,子孙若是不争气,能有甚么法子,这个黄公子,着实也是个生了懒筋的似的。若不是他们家的宗亲将地契锁在了祠堂之中,只怕这个大宅子,也早卖了换钱了,现下里,好歹还有个容身之处,能寻得他,如若不然,他四下里风餐露宿,说句难听话,丢了老爷寻不着他。”
说话间,到了一个宅子前面,那宅子是用气派的灰色砖石砌成的,朱漆大门尚且还是红艳艳的颜色,只是宽大的屋檐之下搭了数不清的燕子窝,夏日里留下的鸟粪糊了大理石台阶满满一层,也没人清理,看上去破落的了不得。
莫先生又叹了一口气,推开了那同样糊着鸟粪的朱漆大门,迎面是个硕大无朋的福字影壁,绕过了影壁,便进了院子,那院子里瞧得出原先是花木扶疏,错落有致的,但是现在大概是无人照管,蔷薇下面积满了落叶,百日红下面全是衰草,石头缝里面也十分不雅观的生出了些绿意,顶的地砖都微微隆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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