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公子可看真切了?不曾把旁的东西错当做人头?”我虽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可是平生偏偏最喜听些诡怪传说,就算每日夜里来,都要给烟雨阁送他们在我家点心铺子里定下的点心,总得走夜路,可是但凡一听这些事情,总还是挪不动脚步,非要听个痛快。
魏公子急了眼,道:“小生自然也只愿是错看了,可是,当天夜里,小生睡的正香,却又约略听见耳边嗤……嗤……声不绝,睁眼一瞧,只见那腐烂人头正挂在小生面前,咫尺之遥,口中喷出些腥臭气息,只在小生面前吞吐不止,说来惭愧,小生吓的裆里湿了一片,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小生想尖叫,只发不出声音,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人头挂在小生面前不知道多久,再露出心满意足的样貌,忽然融于半空,不见了,小生这才行动自如……”
鸳鸯姑娘也倒抽一口凉气:“公子,莫不是魇着了?竟如此可怕,那夫人可也瞧见了?”
魏公子笆斗大的脑袋摇的拨浪鼓似得:“断然不是,自打那一次,小生但凡是在夜里醒来,总能瞧见那个腐烂人头,在小生头顶高悬,时不时的,还能觉出,那人头冲着小生吸气,那个味道,就别提了……”魏公子脸上露出几欲作呕的神色:“小生身侧便是家中母老虎,可是每当那人头半夜里来,小生只动弹不得,身边的母老虎却鼾声不绝,睡得正酣,小生既发不出声响,更无法叫醒母老虎,只得又等那人头心满意足的吸了气,再消失……待到天亮,小生战战兢兢的与母老虎言说,母老虎只说小生活该,到了这紫玉钗街,给……”魏公子叹口气,小心的看着鸳鸯姑娘:“给狐狸精勾了魂魄,想的狠了,做噩梦也是自作自受。”
鸳鸯姑娘虽说给吓的面白如纸,到底经历的多些,尚还安稳,劝道:“夫人既然瞧不见,少不得有些个误会,若是夫人不愿意公子到烟雨阁来,公子也少来几次罢!”
鸾儿听了,不由吓得紧紧挨了我,也打摆子一般发抖起来:“魏公子,难不成,是鬼在吸您的阳气……”
魏公子狼狈的点点头,道:“小生亦是如此猜测,自打遇见了这个异事,小生的精神可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周身酸痛,力气全无,谁见了小生,免不了都问一句可是染了恙,在这样下去,小生只怕这条命都给那人头吸了去啊……”
“怪道魏公子这许久不来,妾身还只当魏公子有了新欢,不爱来呢!直不曾想到竟有这一层怪事。”鸳鸯姑娘强作镇定的说道。
魏公子忙道:“哪里呀,那人头是烟雨阁这边缠上的,小生本不敢再来,可是请了无数的道士和尚,又是敲磬又是打铙,经文咕噜咕噜念了无数,可只不见管用,小生听街上人说,梅菜这小丫头是龙神爷的使者,求她代为祈祷,百试百灵,再没错,这才壮着胆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求梅菜给小生想想办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说着几乎要作揖下拜。
我忙不迭的扶起魏公子,连声道:“这可使不得,折煞梅菜了,公子平日待梅菜不薄,梅菜定然求龙神爷护佑!”
魏公子一听,犹如吃了定心丸,口中千恩万谢,茶围也不打,直央我现下里就陪他同去龙神祠祝祷。
鸾儿早花容失色,问:“梅菜,你做龙神使者这么久,可曾听说过这种事?”
我忙答道:“街坊四邻,托我求龙神爷护佑的,不外乎是想财源广进,或是早生贵子,或是金榜题名,遇上这等怪事,还是头一回。”
第3章:诗写梅花月 茶煎谷雨春(三)
“龙神爷既然有求必应,只求你速速带小生前往,现下里失了阳气事小,再晚了,只怕小生非得给那鬼怪生吞活剥不可啊!”魏公子虽面貌坚强,此时却淚盈于睫,模样十分可怜。
我没有办法,只得说:“公子莫急,梅菜定然求龙神爷保佑,代为禀告,给公子解忧。”
“是了,梅菜,速速与本公子同去!”魏公子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慌慌的拖着我便往龙神祠那边去。
我心里疑惧着,只得随着魏公子小跑过去,不多时已经到了龙神祠外面,烟雨阁灯火通明,映照的四下里自是一片桃红柳绿,黑白相间的龙神祠掩映在一片春色里,十分宁谧。
我们刚要进门,只听见身后一阵响动:嗤……嗤……犹如一件甚么重物夹带着风声朝我们后脑掷了过来。魏公子一张李逵似得黑脸早吓的煞白,结结巴巴的说:“就是……就是这个响……”
我虽然心下害怕,可还撑不过好奇,回头一看,但见一个酱菜坛大小的头颅,腐烂了大半,蜡黄色披垂着些碎肉,眉眼狰狞,毛蓬蓬的须发依稀可辨,发着青白的鬼火,晃晃荡荡的漂浮在半空,正朝我们撞过来,离着我们仅得几尺见方。
我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双膝瞬时软了下来,跌坐在石子路上,魏公子见状,哪里顾得上管我,撒丫子便往龙神祠里跑,不想他那庞大的身躯跑起来还真快,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吓的麻了爪。
那个头颅停了下来,犹豫的看着龙神祠,五官扭曲起来,眼见着到嘴的肥羊飞了,似乎心有不甘,似是犹豫了一下子,嫌恶的瞧了我一眼,勉为其难似得,冲着我面门便撞了过来。
“妈呀!”我刚张开嘴,不偏不倚,那个腐烂人头上的一片摇摇欲坠的碎肉落了下来,正跌到了我的嘴里,酸酸苦苦,还带着股腐朽之气,我几欲作呕,那一小块碎肉却入口即融,仿佛早滑入了肚肠,怎么也吐不出来,我本来就吓的魂飞魄散,肠胃禁不住都曲结在一起,这下子更是干呕的是满脸眼泪。这下子看来我才是无辜受害,“我命休矣”,只得闭了眼睛受死,可是良久也没了那个腐烂头颅的响动,再一抬头,那个腐烂头颅竟然不见了踪影。
“嚯嚯嚯,傻狍子今日有了大造化,这不知从何处来的千年肉身老金太岁给你吃了,竟有了通灵之体,这下子当真有趣有趣!”冷不丁的,一个拖着长调,懒洋洋的,却十分清澈好听的男声从我身后响起,我回头一看,龙神祠走出一个二十开外,身量很高的年轻公子,身上穿着一件月白长衫,系宝蓝腰带,腰带上还嵌了一块好像很贵的玉,正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嘴里吞吃起来。
我细细一看,这个公子一副象牙似的面孔,生的相当好看,鬓如墨画,眉若刀裁,一双顾盼神飞的凤眼微微眯着,饶有兴致的盯着我。嘴角一边吞吃着东西,却还带着一抹嘲讽似得笑,下巴削尖,衣领里微微露出的锁骨突起的厉害,一副许久不曾吃饭,饿的弱不禁风的样子。他那削肩膀上还站着一只毛色鲜绿的鹦鹉,正满口“傻狍子大造化,傻狍子回来啦”的嚷个不休。
这又是谁?傻狍子又是在叫谁?我吗?可是这个公子全然是一副陌生面孔,不像相熟的恩客啊!而且不知何时流传下的禁忌,那龙神祠的正殿除了专送供奉的我,是不大许人进去的,他怎么会从里面走出来?那魏公子还躲在龙神祠正殿外,透着外墙的窗户往外瞧我,正在瑟瑟发抖。
“公子是……”我茫然失措的看着他:“那个头颅……”
“本神……不,我可不是那个头颅变的,而是我把你自那头颅口下救出来的,”这个公子懒洋洋的说道:“连我也不识得,当真该打,顾念你不记得前尘往事,我也便不与你计较了。”
听他这意思,好像认识我?“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公子啊?”我狼狈的说:“莫非是公子救了我?且不知公子怎生称呼?梅菜稀里糊涂,忘了恩客面貌,也是有的。”
“你就叫我龙井大人吧!我就叫你傻狍子。”
“可是,公子为何叫我傻狍子……”我狐疑的望着这个公子,他究竟是甚么人,能把那个头颅收服,想必神通广大。
“也好也好,”那个公子不回答,却自顾自对我颐指气使起来:“这样倒是方便的很,我要吃的东西,你也可尽数听话拿来,免得送些我不爱吃的,暴殄天物。我不喜欢那桃花饼,下次只管送桂花松子糖就是了。还有,这个姓魏的不是要祭祀龙神爷么,且教他样样往精细里摆弄,熊掌鹿茸,山珍海味,我来者不拒,全吃得下。”
“我吃桃花饼,我吃桃花饼!”那只鹦鹉扇动着翅膀大叫起来。
“本神不吃,你也别想吃,本神不喜桃花味道,免得你吃了熏人,讨嫌的很。”那公子蹙起英挺的眉毛,嫌恶的说道。
“香片桃花香,香片桃花香。”那鹦鹉刚大叫几声,却被那公子一抬手狠狠丢了出去,眼看就要给撞到地上,不想鹦鹉倒也灵活,一展翅膀,稳稳当当的高高停在了檀香木神像上,愤然道:“不许提,不许提。”。
桃花饼?不正是这一阵子我给龙神祠送的供奉吗?
‘公子说的是龙神祠的供品?”我越来越糊涂了,刚才起,他便口口声声说吃龙神祠的供品,现如今,还说点心送给他吃,难不成他竟然专门住在龙神祠,以偷吃供品为生……
“我就住在这里,你送来,不就是为了给我吃的么?”那个公子洋洋得意的说:“我今日里说的话,你一一记住就是了,近来我遭逢了些变故,这紫玉钗街上散落了些妖物,有些个异事,想必有的你着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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