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与血兽一战耗尽了我所有灵力。我现在跟废人没什么区别。所以看到北一泪一脸嫌恶却又不得不认命地给我洗一身的血迹,我特别同情她。
其实我身上的血迹根本洗不干净,皮肉完全烂掉了。
血兽虽然已经灰飞烟灭,但它留给我的痛苦却依然存在,按照溟袭所说,我即便不痛死,估计也会被自己恶心死。
北一泪给我洗了半天,换了不下二十次水,到最后我看到她身子都有些透明了,就叫她停下了。
她给我缠上了几尺白绫,把我裹得像木乃伊一样,但即便如此。我皮肤也不断渗出血红的水渍,令我自己都恶心到不行。
所以她从一开始的嫌弃已经转换到对我报以同情了,估计,任何一个女人看到我这么凄惨的样子,再狠的心都可能化为绕指柔。
她给我身体外面套了一条罗裙就离开了,随即溟袭就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玉瓶。
我特别不理解他们古人运送东西的方式,明明可以直接拿着玉瓶来就好了,还偏偏弄个托盘来衬托,真受不了。
溟袭瞧见我裹成木乃伊的样子,却是有点幸灾乐祸的。“九儿,我在想。如果你不是变成了这样,也不会留在我这里对吗?”
“是啊!”
我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我当然不能给他任何缥缈的希望,毕竟我什么都给不了。他的眸子因此暗淡了下去,笑容也僵住了。静静地坐在我身边,就那么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拿起床边的小镜子看了一眼里面那惨不忍睹的脸,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溟袭,你还真是重口味,我恶心成这样你也看得下去。”
“爱一个人时,哪怕她化成灰都是美艳不可方物的。”
“……”
这是什么逻辑,我竟无言以对。
房间的气氛很压抑,我在这里其实有种寄人篱下的尴尬。我是个很计较的人,不太喜欢欠别人什么,也不想走得太近。溟袭能在那种情况下来救我。这情分我是无以为报的。
“来,把这个吃了。”
许久,他才打破了沉默,从玉瓶中到出一颗乌漆墨黑的药丸给我。有些腥臭味,我闻了闻,狐疑地瞄他一眼。
“这是凝髓丹,能让你不那么虚弱。你身上灵气尽失,想要恢复到以前的能力是绝无可能的。哎,谁让你那么傻,用了玉石俱焚的方式对付血兽。它虽然毁了,但你的锁魂术也无法使用了吧?”
“……我还可以练的嘛。”我怔了一下,讪讪笑了笑,接过凝髓丹一口吞下了。
溟袭说得没错,我在最后炼化血兽的时候。就已经透支了所有灵力,现在的我,也就是个有着阴阳眼的普通人了。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那么大能力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我的生活会归于平静,慢慢地生老病死,或者寿终正寝。
我不知道凌枭现在怎么样了,其实我很想去看看他,我已经和他成亲了,心里的牵挂就多了。
“饿不饿?我让下人给你弄些吃的。”
“还是不用了吧,我这不还活着么。”
他府上的下人可都是鬼,能弄出人吃的东西么。再说,我虚脱成这样,能讲几句话都已经不错了,咀嚼东西自然是做不到的。
溟袭睨着我看了好久,伸手想捏我的脸,但顿了顿还是放弃了,“九儿,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等会再来看你。”
“恩!”我点点头,目送他出去,待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又叫住了他,“溟袭,那个……谢谢你!”
“不用说谢谢,你尽快兑现承诺就好了。”他深意地看我一眼,而后离开了。
我轻叹一声,合上了眸子。浓浓的倦意袭来,我一觉就睡了昏天黑地。
……
“圣尊,鬼巫此次大受挫折,被‘他’臭骂了一顿,现在到处找这女人晦气呢。咱们窝藏她的话,如果被鬼巫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本尊岂会怕他?”
“可是,鬼巫的手段圣尊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咱们是签了灵魂契约的啊,万一……”
“没有万一,你若胆敢把九儿的消息传出去,就别怪本尊不客气了。”
“圣尊,还望你三思啊。属下即便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可是圣尊你……你等了三百年,难道要为了她放弃吗?”
“九儿的事情你无须插手,滚!”
“圣尊!”
“滚!”
我被惊醒时,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一觉睡太沉了。
这压抑的对话声好像就在我隔壁的房间,我竟然听得一清二楚。看来这凝髓丹的作用非比寻常,我的精神好了许多。
与溟袭对话的应该是秦涵,他是最不喜欢我的人,没有之一。
我自然不是在意这个,而是他们刚才说的话,什么是“灵魂契约”?听起来似乎很厉害,是不是鬼巫用某种方式把他控制了?
我忽然想起溟袭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轮回转世的,有些人,注定生生世世都要在这昏暗无光的阴间度过。
他说的可是他?
哎,我的到来似乎给了溟袭很大的难题。他和鬼巫在某种意义上是同盟的关系,如果因为我而给他造成无法收拾的局面,我肯定会更加内疚的。
其实,我应该离开了。
我支起身子,又拿起枕边的镜子瞄了两眼,确实是不忍直视。我以前特别不喜欢照镜子,因为我不好看。但现在我特别喜欢照镜子,因为我比以前更不好看。
如此一对比,我觉得曾经的我也是颇有美女之姿的。
我掀被下床,趿拉着绣花布鞋走出了厢房。院子里没有鬼,很安静。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房间门口,故作不经意地往里面瞄了眼,却没有看到溟袭和秦涵,那刚才的话哪里来的?
我狐疑地寻觅过去,顶着一张鬼看了都恐惧的脸横穿走廊。后院有几个鬼仆在修剪花枝,瞧见我走去愣了一下,点点头立即就走开了。
我有点抑郁,因为我正准备热情地打招呼呢。看他们兔子似得飘走,我只能独自一个人在后院观光了起来。
溟袭的府邸很大,比玉宅要大至少一倍,此处亭台楼阁,颇为雅致。
后院种着很多腊梅花,只是阴间的腊梅花即便是开得争奇斗艳,也没有一丝清香味的。我走在花丛间,感觉对它们是一种亵渎,因为我这样子实在是……唉!
右侧有个凉亭,是上次溟袭请我喝茶的地方,这亭子建在荷塘上面,本来风景挺美,只是一池莲荷早已经残败得不像样子,跟我一样。
我走了过去,靠着凉亭静静地望着荷塘,阴风阵阵,荡起水面一波一波的涟漪。我以前从没好好地观赏过风景,因为我一直好像都很忙,瞎忙。
现在终于有时间看看风景了,却是如此凄惨的处境。
“没想到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看风景。”
一个凉薄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心头一沉,冷冷地回过头。瞧着苏清浅那高贵冷艳的样子,我顿时就羡慕嫉妒恨了。
“你来做什么?”
瞧着她惊愕的眼神,我又狼狈地别过了头。她却没打算放过我,操着手走到我面前,上下瞄了我一眼,挑眉冷呲了一声。
“没想到你也会落到这个地步,呵呵!”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故作不以为意地道。
“你倒是无所谓,你晓不晓得圣尊为了藏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她凑近我,讥讽地笑了笑,“九九,你都已经是帝尊的人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圣尊呢?你是不是想让三百年前的风云再起?”
“什么风云?”
“哼!过去的事情我不愿意提,我跟你说现在。你很清楚鬼巫的手段,你觉得他如果知道圣尊藏了你,会放过他吗?”
“……你放心,我歇一歇就离开。”我狼狈的垂下头,心里拔凉拔凉的。
如果说溟袭是雪中送炭的那个人,这苏清浅绝对是落井下石的家伙,不过我不跟她计较,谁让我之前把她咪咪割坏了呢,她恨我理所应当。
“你觉得,你这个样子离开的话,走到阳间的康庄大道上会不会被人当垃圾处理?”
“你他妈才是垃圾呢,你全家都是!”
我一下子怒了,幸灾乐祸到这种程度,是不是太令人发指了?好歹以前她助纣为虐的时候我放过她一马呢。
她却并不生气,而是冷傲地朝我挺了挺胸,“我可以帮你,并且分文不取!”
“呵!”
说她分文不取,那就好比说葛朗台不喜欢钱一样,不可能的事情。这么个唯利是图的人,不想尽办法把人榨干都显不出她的手段。
“我跟你说真的,我只要你离开他,不要让他重蹈当年的覆辙!”她转过头盯着我,眼神难得地认真。“九九,我说过,你有你想要守护的人,我也有!我们各自守护心爱的人不好吗?”上纵吐号。
“据我所知,溟袭并不爱你,你又何苦那么认真。”我忽然间有些同情她了。
“我爱他也是一种幸福!”她傲然一笑,只是笑得真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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