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第一批有钱人都是劳改犯,这话到底靠不靠谱我不知道,但吴林确实是劳改犯。
这座庙修完之后没多久吴林又找上门来,宁陵生似乎是有点烦他,让我去和他谈事儿,两方见面后吴林是满脸的苦相,就像是破了产似的。
见面互相寒暄了几句,吴林叹了口气道:“兄弟,实不相瞒,我最近背运的很,几乎是拜遍了天下的大庙,香火钱不知出了多少,这次捐功德修了庙,也没有转运的迹象,所以我还想在捐一笔善款,修一场功德。”
“没问题啊,您这次要修的庙在哪儿呢?”
他道:“准确的来说这次我要修的不是庙,而是一座道观,这个和你们接的活儿没有妨碍吧?”
这就是典型外行说的话,因为道观本来也是庙的一种形式,不过我也没心情给他普及宗教建筑知识,道:“当然可以,我们就是一群手艺人,能力范围的活儿都得做啊。”
吴林道:“好,这次谢仪无论修缮费用多少,我开三倍的价格。”说罢他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我面前道,就是这座道观。
照片是俯拍的,能看出具体布局,但细节处看的不清楚,但能看到道观处于一座大山深处,而山势尽头则是浩浩海洋。
“这是曾经非常著名的白云山问仙宫,六七十年代是它香火最为鼎盛的期,当时的住持法名海森,他老人家是真有本事,帮助了许多人,后来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吧,渐渐就没落了,后来海森法师离世,问仙宫就成了荒弃的道观,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把道观修复一下。”
“明白了。”海森法师的名号我也曾听说过,据说这是一位来华定居的马来西亚人,日军侵华时期保护了不少当地的老百姓,所以名望很高,但也有一种说法说他是中马混血,日军侵华他帮着干了不少坏事,只是这个人有蛊惑人心的魔力,所以他做的坏事都被人为的遗忘了。
而且据说道教的人并不承认海森是道门中人,这位在当地民间较有影响力的人物只能用“法师”这种偏巫神风格的称谓称呼,而不能被称之为“道长”。
没想到这次我们要修的居然是这样一位大人物曾经的道场,这件事真有点出乎意料。
见我答应,吴林开心的一拍巴掌笑道:“太好了,我这儿先付给你三十万的订金,等工期开始我们就做预算,到时候第一笔款项我会全款付清,等工程结束了,奖金和多余的尾款再一次性给付。”
条件是真不错,于是我回去和宁陵生说了情况。
宁陵生没有反对,这件事也就算是敲定了下来,之后我们将装修大楼的生意转包给别的工程队,随后开往临江市。
白云山位于临江市的大江之滨,有天然屏障的美誉,在非战时年代,这就是一处风景优美的自然景区,山中的布局做的十分合理,动物园、自然林区井然有序,每天都有大量游人涌入游山看水。
问仙宫的位置并不算偏,位于白云山的中段,沿着山路一直向前走,这座道观就在山道的右边,在庙门前的山路上长着两株巨大的香樟树,树枝上挂满了祈求心愿的纸条,树根下还有香灰和蜡烛油。
修道之人讲究“洞天福地”,就是说修建道观之地必须要有洞、要有幽静的山地,而这两点问仙宫都具备了。
进入山门后则是供奉护法神王的灵官殿、之后是供奉天官、地官、水官大帝的三官殿、再往里则是灵霄宝殿主供玉皇大帝、最后则是三清殿供奉着道教至高神元始、灵宝、道德三天尊。
在问仙宫转了一圈我发现整个道观其实保存的相当完整,几乎没有什么可修复的地儿,说白了找清洁公司来清扫一趟问题就都解决了,何必找我们呢?
为了避免我们“没事儿干”吴林制定了详细的“修复”指标,包括清洁、给神像镀金、添置一应道教器具,甚至他亲自跟来“督战”,足见对于这件事的重视度。
他下了血本,而我们拿钱自然也卖力气,不过相处了几天后我无意中发现了一幕较为惊悚的状况。
问仙宫里闹夜耗子,说也奇怪,牛根生的“驱鼠咒”在这儿不起作用,所以只能靠捕鼠笼抓耗子,那天晚上我和他在神像身后布置铁笼时就见神殿内清冷的月光下拉出一道斜长的人影,这人进来的悄无声息,透过神像缝隙我看到是吴林,深更半夜的他铁青着脸站在神殿中央,那表情看就不对,所以我也没有贸然出去和他打招呼,呆立片刻他走了出去,姿势很僵硬。
我和牛根生使了个眼色也跟了过去,只见他走到一株香樟树下,张嘴就吐,借着月光能清楚的看到他呕吐出来的不是饭食,而是暗红色的血液。
只见大股鲜血吐在香樟树表面后眨眼间就沁入了树体中,没有一滴流淌在泥地中。
27、异装癖
这可把我牛根生吓得够呛,而吴林吐完血后一张脸变得腊黄,就像金纸一般,嘴皮子则呈乌紫色,整个人就像瞬间瘦了一轮,眼眶都抠了进去,他站在树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就像刚刚跑了十公里。
我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吴林跑那么老远来修这座庙恐怕是“故地重游”而非“随机挑选”的。
因为吴林在满山大树中找到了这颗香樟树,而香樟树的树身居然能吸入他的血液,这种状况说明二者间是有联系的,用我们的行话来说叫“入神”。
我一位工友再修缮一座佛塔时就在佛塔最高处的宝阁被另一位工友砸烂了一只手,从这之后只要他进入佛塔宝阁,那只砸烂的右手就会有莫名的感觉,据他自己说总感觉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着他的手向前走,无论如何都不能挣脱,这种状况就叫“入神”。
可是像吴林这样抱着树吐血的情形我是听也没有听说过。
现场情形过于诡异,我知道自己搞不定,拉着牛根生悄悄回去了。
回到房间过了片刻就听屋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们住的是斋房,老式的木头窗框刚刚糊上的新纸,于是我用沾着口水的手指点破了一个小洞,只见吴林气喘吁吁的双手叉腰站在天井里,腊黄、呆板的面色表情让他那张脸看起来有点像是人皮面具。
站立良久他并没有回去睡觉,而是开始挨个数斋房。
斋房就是道士休寝场所,四张木榻为一间,不算小的院落隔了有七间斋房,吴林用手指着屋门一间间的数,行动缓慢,表情认真,那模样既滑稽又诡异。
我看的是浑身冒冷气,也不敢“偷窥”了躺在木榻上恐惧的看着窗框。
片刻之后纸糊的窗框上倒映出了他的身影,接着我捅破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个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
我被吓得心脏猛一抖,赶紧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鼓起勇气睁开眼,吴林的眼珠子已经消失了,再凑上去看天井里已经没有人影。
说实话修庙这些年我也见过不少怪事,但这次绝对是被吓得最狠的一次,吴林这诡异的状态肯定是不正常的,之后我觉也睡不着了,一直监视着吴林的动静。
第二天一早我正打算和宁陵生说我昨晚看到的情况,吴林却一直和他商量事情,此时看吴林的状态完全正常,甚至他吐了那么多血,面色都已恢复如常。
按道理说一次吐这么多血他的身体肯定会出现不适应,可是从吴林的举手投足间根本看不出丝毫异状,难道昨天晚上他吐得不是血?
耽搁了一会儿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而吴林的行为也恢复正常,半夜我抓耗子时也没见他半夜出去吐血,不过他总是在催促我们快些完工,不断给我们加工钱,好像急着回去。
其实我们的工期不算慢,差不多大半个月的时间已近进入尾声,神像的法身都已焕然一新,无非就是入堂法器了,而吴林是从台湾著名“法师”手中购买了一应器具,可天算不如人算,过海关时却遇到了麻烦,因为这其中有刀剑之物,属于违禁品不能过关,吴林得知了消息急得暴跳如雷让那边人尽快交涉。
不过迟早是能过来的,我们倒也不担心,但意外就像进门从不打招呼的邻居,突然间就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那天中午我们围坐一圈吃饭,说笑间吴林起身夹菜,筷子刚刚碰到菜盆猛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锅金黄色的鸡汤顿时变成了血红色。
因为这一情况出现的过于突然,足足有十几秒钟都没有人反应过来,再看吴林整个人面色红的犹如关公,他目瞪口呆的盯着喷满了自己鲜血的餐桌,僵立片刻后缓缓坐回板凳,随即就停止了呼吸。
我试探呼吸时碰到他的嘴唇,体温高的都烫手,我估计得有六七十度的体温,整个人体内怕是都熟了,赶紧打电话给警察、给医院,我们意识到这下麻烦大了。
由于这是在山上,所以救护人员二十多分钟后才到场,这时的吴林身体已经凉透僵硬了,经过例行手续的检查,医生宣布了吴林的死讯。
我们全部被带去警局接受调查,好在警察也都知道我们是来修缮庙宇的,所以对我们态度很友善。
接待我们的警官是一位分局的副局长。在聊案情时,一名警察走进屋子道:“窦局长,关于死者我们有很奇怪的发现,他身上穿的内衣全部是女性内衣,而且带来的换洗衣物也全是女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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