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直视我的内心。在这样的深夜雨天里,远处竟然还有人在燃放烟花,黑夜的寂静被划破,四叔原本想说些什么。但是远处的天空突然被绚烂的烟花照亮,他似乎童心未泯,立刻转头望向了远处的夜空。
我也顺着四叔的目光看了过去,烟花,灿烂,稍纵即逝。这场烟花盛宴,持续了五分钟,当天空又陷入一片黑暗,四叔叹了一口气:“美好总是一眨眼就没有了。”
“昙花一现,人生的美好,不可能永远都被人抓在手里,有喜有悲,有苦有乐,这才是人生。一帆风顺,只能被称为生活。不能被称为人生。”我眯起了双眼,突如其来的烟花盛宴,让我也有些感慨。
四叔突然把手里的烟头扔了出去,他慢慢悠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也站起身,我正担心四叔会有什么不利于我的举动,可他却踩着江边的石坝,慢慢地朝前走去。他的背已经驼了,走路的时候,他的脚步又小又慢。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个老人手里拥有的势力,令人忌惮,但是他本身,一点都不应该让人恐惧才对。我跟了上去,我一直替他撑着伞,我有一种感觉,如果让这个体弱多病的老人淋了雨,他很可能活不过今晚。
“李可,你说我们居心叵测,但是,但凡是个人,又怎么会没有心。我们算计的多,你也算计的多,你和我们,没有任何区别。”四叔终于回答了我之前问的那个问题。和四叔的交谈有些让人感觉疲劳,他的思维,完全是跳跃着的,没有一点规律和逻辑可循。
我立刻反驳:“人心有好有坏,这就是我和你们的区别。”
四叔突然停了下脚步,他也没有回过头,就这样回答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也不是我们,你又怎知我们的人心就是坏的。李可,没有绝对的好坏,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利益,就有人心,就有反对,就有对立,你这么聪明,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四叔终于转过了头:“如果非要找个区别出来,你和我们不同的就是,你打着正义的幌子,而我们,因为某些原因,见不得光,也不想见光。”
四叔虽然老了,但是他的心思还是非常缜密,我没有办法从他的口中窥探出分毫我想要知道的。我的脑袋很混乱,之前临时想出来的计策,全部被搅乱了,我的脑袋里,现在想的全是模音和沈诺。
“那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做过违法犯罪的事情?”我当着四叔的面质问了他。
在实际的司法程序中,当一个侦查人员这样询问一个人,已经可以被列为讯问的范畴了。而一旦问出这样的问题,就代表着对对方的极度藐视,很可能,对战马上就会开始。四叔盯着我,很久都不说话,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今天被四叔请到这里来,他还带了那么多人,我就知道想要安全脱身,恐怕很难。
我的余光瞟向了远处的江军和四叔手底下的那些人,他们正对峙着,好像只要四叔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开始打斗。不过,我预想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四叔非常沉得住气,他笑着回答我:“所谓法律,还不是你们这些正义之士制定的。所有的一切,都要看谁上得了台面,而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并不一定都是对的。”
四叔说完,又转身慢慢地朝前走去,我立刻跟上去。他的话,我根本没有办法认同:“照你们这么说,如果法律由你们这些人来制定,就能天下太平了?”
“天真,有人的地方,就没有太平。但是现在的法律,该被处置的人没有被处置,不该处置的人却被处置了,该被处置的,罚的太轻,不该被处置的,罚的太重,李可,这是你想要的吗?”四叔问我。
“不是我想要的。”我非常明确地回答:“可是,它在一点一点地变好,我只知道,我愿意相信它。不管怎样,我想要的,不是你们这些人的以暴制暴,事实上,你们也在为你们的犯罪行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四叔似乎不愿意在和我讨论这个话题了,他干笑了两声,什么也不说了。我跟着四叔,缓缓地朝前走去,慢慢地,我们离江军和四叔的手下越来越远。我时不时地会回头看江军,远处的江军似乎也在担心我,他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和四叔之间的谈话,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也不知道四叔究竟是不是没话找话,他又把话题扯回到了沈诺的身上。
“李可,你喜欢小诺吗?”他问我。
“她是我的朋友。”我回答。
四叔:“连自己的心都没有看透,你又要怎样看透别人的心。”
我:“四叔,你请我到这个地方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四叔转了个身,他朝我们来时的路指了指,示意我们已经走远了,应该往回走了。我们又顺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四叔这才回答我的问题:“我早就说过了,我找你来,只是想看看李毅然的孩子而已。我和你难得见上一面,与其说是我带着目的来的,倒不如说你的目的更深吧,你想问我什么?”
我:“我问了,你会回答吗?”
四叔:“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回答?”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着问了一句:“我的母亲,在不在你们的手里。”
四叔也是一愣:“你为什么会认为你的母亲,在我们的手里。”
我皱起了眉头,四叔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第705章叛徒唐影轩
我有些诧异,根据我的判断,不管模音是谁,但她都和梁宽有关系。当日,梁宽也在场。他肯定也是知道母亲在模音的手上的。正因如此,我才推断母亲会被带到了渝市来,只有这个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我不确定四叔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我不能将自己的推测和已经知道的事情全部暴露在四叔的面前。于是我想了想,又换了一种问法:“四叔的消息灵通,那你总该知道我的母亲被人掳走了吧?”
四叔点头:“你的母亲是知情者之一,想要掳走她的人,多的是,不管是为了隐瞒真相也好,还是为了威胁你也好。这样的人很多。”
“难道你不想掳走我的母亲吗?”我问。
四叔毫无忌讳地回答:“想,但是我下手慢了。”
四叔的话让我有些愤怒,他竟然当着我的面,说想要掳走我的母亲。但我还是把心头的怒火给压了下来,我问四叔,如果他掳走我的母亲,是想要隐瞒真相,还是为了威胁我。四叔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只反问了我一句:如果他想要威胁我,早在当初我和七叔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
也就是说,四叔如果掳走母亲,是为了隐瞒真相。这又是一个知道事情真相的人,我咬了咬牙:“将所有的真相隐瞒起来,好玩吗?”
“不好玩。一个人的心里,只要有秘密,那他苍老的就更快,你看看我,已经老的不像样了,但我的年龄,其实并不大。我的肩膀上,承担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和老一一样,和老七也一样,和其他人也都一样。”四叔口中所说的老一和老七。就是那些人口中的一叔和七叔了。
我知道没有办法从四叔的口里问出什么,但看他的表面样子,似乎真的不是他掳走母亲的。从之前的谈话中,我可以大致判断出他和梁宽的关系,他们是父子没错,但是梁宽似乎居心叵测,根本不念亲情。
这样的人,隐瞒着自己的父亲,做一些决断,非常正常。
“梁宽出宅子干什么?”难得四叔让我问问题,我抓住机会,马上问道。
“找人去了。”四叔回答。
我们已经慢慢地走回原来坐着的地方了。梁宽是四叔的儿子,那他在势力里的地位,肯定非常高。仅次于势力里的老一辈。我对势力里的情况,有了大致的判断。权力最大的,肯定是这些老一辈,诸如一叔,四叔和七叔等人。
虽然他们进行了排行,但很有可能仅仅是按照年龄排的,他们的权力,很可能没有非常明确的分层。否则一个大势力里,也不会有许多小势力存在了,也就是说,七叔和四叔,实际上没有谁权力大谁权力小之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一个势力,肯定有一个最高决断的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一叔。
其次,有权力的肯定就是像梁宽这样的人,他们作为势力里长辈的孩子,拥有的权力很大,等老一辈的人死后,他们肯定会接替这些人的位置。沈承和沈诺,很可能也是势力里长辈的孩子,我记得,当初我混入势力里,沈承直接怒喝梁宽,而梁宽也对沈承有忌惮。
所以,沈氏兄妹和梁宽,很可能是同样辈分和等级的人。
再次,应该就是像凡叔和唐影轩那样的人了。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外来的,不是势力里长辈的直系后代,但是他们拥有的权力应该也很大。这些人,应该都附属于某个小势力,替那些人做事。
最后,应该就是那些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人了,他们都是手下,也就是小喽喽,但是他们的数量和有素的训练,同样让人感觉到忌惮。
梁宽这么一个拥有权力的人,亲自出去找人,那他要找的人,肯定非常重要,否则他随便派一个人出去就行了。我想了想,问:“他出去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