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指尖碰到我的一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的皮肤下游动着,哪种感觉像一股精气,又像是一个活物。我一直都觉得爷爷让丁菀在我身上动的手脚不简单,如今来看,这道符不是保护我心脏的符,而是镇压住了什么东西的符。
生魂一旦抽离人体,人便就会死,而我至今仍然安然无恙地活着,有可能是因为我爷爷借丁菀的手,将什么玩意封在了我的胸口上,代替了我的生魂寄居在我体内,恶鬼害怕的不是爷爷画在我胸口上的符,而是符镇压着的那“玩意”!
殡仪馆的人都说,为了让我活下去,能顺利通过考验,我爷爷在我身上真是煞费苦心了,如今看来,是的。
我爷爷不会开口和我说任何话的,看来,一切只有我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我会接任守门人一职,是因为如果我不做,就是其他人做了。”
我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我爷爷,他竟然说话了?我还以为他不会说话!
他对我微笑,那平凡的一句话落在我的心里面,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不做,那就别人做--这句话很平凡,却是在告诉我要用于承担责任,遇事不要退缩,也不要推着别人出来承担责任。我以前太幼稚了,所以才会事事都躲在林子安和许哲也的背后,出事的时候都由他们拿捏主意,而现在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躲在任何人的背后了。
既然爷爷会说话,于是我开口,正要一件一件地询问他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扑了过来,就像那天撕咬饿鬼道一般,一口叼住我爷爷的脖子,我眼一花,仅仅只是一瞬之间,爷爷就化为一道虚影,收进了它口中!
我一下子就怔住了!
幽暗的鬼火渐渐地暗了下去,在陷入绝对的黑暗之前,我看到了一只猫。
爷爷的那只黑猫。木丸介亡。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它金黄色的眼眸里总是带着一缕嘲讽,原来,它不是嘲讽,而是在盯着它的食物……
第99章 祖辈的记忆
一段记忆涌进了我的脑海之中--
三百年钱,这儿是一座收容死者的义庄。这座义庄白天里关门,夜里敞开大门,不少过路的赶尸匠都会在这里歇脚过夜,第二日又继续上路。
而这儿当年的看守人姓于。名字早就被人遗忘了,许多人都喊他于老艮。他膝下有儿有女,你说一个看义庄的怎么会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呢?那是因为他攒了十年的积蓄,在牙婆子手中买了一个疯姑娘,成了家,这才有了一对儿女。而他们就是我三百年前的祖先。
在一天雨夜里,义庄来了一行人。那行人不赶尸,也不是专程来借宿的,他们是来寻宝的。
于老艮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一行人,改变了他的一生,甚至,他的子子孙孙。
这些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消息。找到了鬼门关的所在,于是相约而来。他们挟持着我的祖先于老艮作为开路人,闯入了鬼门关。踏足了幽冥鬼域……
之后的那记忆却模糊了,隐隐约约是发生了一场大战,此后,幽冥鬼域关闭了,那一行人逃之夭夭,只留下了于老艮面对着幽冥鬼域滔天的愤怒!
那就是后来的家族继承,鬼门关钥匙、生死簿,都是从那时开始。幽冥鬼域的凋零也从那时起。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钱多多、于唯口口声声说“继承”是对我们于家的惩罚,送了我鬼门关钥匙、生死簿这样厉害的至宝,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奖励,而哪里像是惩罚了?如今,在这段模糊的记忆中,我找到了答案。
那只黑猫就是幽冥鬼域派来的惩罚。
它辗转在这个世间三百多年,不断地监督着于家的传承。鬼门关钥匙、生死簿经它的监督,在于家上一代传到下一代,然而,这就像是圈养羔羊一般。在羔羊弱小的时候,它不会吃掉,因为塞不了牙缝;而是等羔羊养得肥了胖了,它就嗷呜一声--把羔羊吃掉!
于唯给我们一次重生的机会,由我们自己选择自己能走多少步子,能活多少年--这一切都是阴谋!我们活得越长久,修炼就越高深,对于食鬼的黑猫而言,灵魂的味道就更浓郁更美味!我们辛辛苦苦给幽冥鬼域打工一辈子,到最后却变成了黑猫的食物。到最后,终究。还是会变得和林子安一样,化为虚无,再也不存于世间……
这就是幽冥鬼域派来的最终极的惩罚!
而在那模糊的记忆碎片之中,闯进幽冥鬼域的一行人,一共有十三人,有男有女,但,只有五个姓氏。换言之,幽冥鬼域对我们于家降下来的惩罚是按血脉来惩罚的话,那么,那十三个人就代表着五个家族,那么,幽冥鬼域应该追究责任的应该就是这五个家族!
然而,他们丢下了我的祖先,逃之夭夭,并没有接受任何惩罚……
这不公平!
不公平!
愤怒在我的胸膛里快要爆炸了,为什么别人犯下的罪责却是要我们于家来承担?为什么到最后被吃掉灵魂的是我们于家人?
这不公平!
找到他们,找到这五个姓氏,让他们来承担他们应该承担的惩罚!那么我们于家人的噩梦将会因此而终结--有一个想法从我的脑海里面浮现了出来。
紧接着,许多复杂的记忆涌了进来,我的大脑里似乎有一层滤网,将这些记忆给滤掉了大半无用的信息。伴随着大量记忆的涌入,我渐渐弄明白了,这记忆不是别人的,而是这三百年间我们于家每一代守门人的记忆!
滤网将四代守门人无关紧要的记忆滤掉了,只留下了他们修炼积存下来的法术,唯有爷爷那一代的记忆最为厚重。涌入我脑子里的时候,把我的脑袋压得沉沉的,似乎有锥子在锥敲一般的刺痛,然而等我去查看的时候,却发现,那记忆是像一个黑色的铅球,沉重却又看不到任何色彩。木丸亚弟。
爷爷可能是希望我暂时不要去碰触这个记忆,那记忆里隐藏着与幽冥鬼域那段记忆一样沉重的讯息,不是现在菜鸟的我所能承受的,所以他将它封印成了铅球,直到有朝一日,我拥有了对等的力量,才能将它解开。
我有种预感,这个铅球里,就藏着解救我们于家人命运的关键!
因为爷爷在我身上花费了太多的心血了。所有人都说,我不是接管鬼门关守门人一职的料子,就连我自己也深有感悟。如果不是凭借着爷爷的暗中相助,我走不到鬼门关,去不到奈何桥,见不到孟姑娘,拿不到生死簿,取不到于唯赠予我的力量。
爷爷虽然没有留下几句话,可是他的行为却似乎有意无意地提醒着我按着他的安排去走,那将是解救我们于家人的正确路子。
他让我在于唯哪里选择的是救赎,而非是杀戮的力量,那力量必定是我以后的引路灯。
我现在有份猜测,那天黑猫忽然发疯,将我一路拖到悼念厅,扔入鬼门关之中,绝非是这黑猫任性之举,它那时候的愤怒,似乎是被人踩到尾巴似的。
我原本以为它是我爷爷的宠物,现在看来,显然是我把他们之间的关系颠倒了,黑猫根本不听我爷爷的指挥,甚至,我爷爷还得小心翼翼地伺候它!所以,那天它带我通过鬼门关,并非是它脑子抽了,而是它不得不这么做。它是那么的高傲,只有它最瞧不起的羔羊有一天忽然反咬了它一口,逼着它不得不做它不愿意做的事情,它才会如此愤怒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日孟姑娘会说我是走后门进来的,因为,这一切,是有人在背后操作的。而那个人我想不出是谁,只能想到是爷爷。
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才能逼迫这只黑猫就范呢?那一定是黑猫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到爷爷的手上了。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东西,就藏在我的身上,如果不出意外,有可能,就是我胸口里藏着的那“玩意儿”!
那东西与我密不可分,唯有如此,才能让虎视眈眈的黑猫无可奈何。如果只是单纯的激怒,那么以黑猫这种秒杀饿鬼道、秒杀我爷爷的能力来看,它愤怒起来,直接可以秒杀掉我,根本不需要留我的性命到现在--就连钱多多都说了,我死了就死了,大不了再找下一任守门人呗!
可是,我还活着,这一切就说明,爷爷为了让我活下去,设计了不少环节,令黑猫恨死了我,却又只能保护我,直到我102岁寿终正寝!
三百年来,四代守门人的记忆力,除了我爷爷的记忆,都没有一个人作出能扭转于家命运的举动来,虽然我暂时没有能力查阅爷爷封存的记忆,但是从种种迹象表明:这三百年来,爷爷为了改变我们后代人的命运,做了许多事,而我,寄托着他的希望,他希望我们家族这样的命运早日终结。
我有种预感,只要找到那五个姓氏的后人,就离摆脱这命运不远了。
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手术线的位置,那里已经恢复了平静,我还有一个预感,那就是,除了找那五个姓氏的后人,我还需要找其他的东西,那东西就和我胸口里的这“玩意”是相差不多的……
鬼火慢慢地亮了起来,点在了两旁的路灯上。
那只可恶的黑猫还蹲在我的面前,它舔舔嘴巴,转过身,朝路的更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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